龐戩半跪下來,扒開那暈過去的人的頭髮,朝頭頂看了一眼,又道:「紙!」

一個人間行走立刻遞過一張空符紙,還不等他取出硃砂,龐戩已經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尖,飛快地在紙上畫了一道靈符,一蹴而就。

靈符一抖即著,燒出細細的白煙,鑽進了地上那「殭屍」的鼻孔。

只見那「殭屍」忽然打了個挺,四肢抽搐起來,腹中鳴聲如雷!

片刻後,他臉朝地,「哇」一聲吐出一大灘綠水,臭氣熏天……汙物裡有一隻指甲蓋大的小蟲,見光就要飛。

龐戩一道指風將那蟲打穿,釘在地上。

「這……」趙譽上前一步,難以置通道,「這是『壓床小鬼』?『壓床小鬼』不是早絕種了麼!」

龐戩捏著鼻子,皺著眉沒言語。

一個資歷稍淺的藍衣問道:「趙師兄,什麼是『壓床小鬼』?」

「是南疆一種奇蟲,好多年沒見過了。」趙譽說道,「蟲卵被人或動物誤食後,兩天在宿主體內發育完全,蟲身會散出一種特殊的毒液,有麻痺作用。宿主會全身僵直,呼吸困難,形似殭屍。多發於午夜前後,一般人都在睡夢裡,症狀同『鬼壓床』很像,所以這種蟲就又叫『壓床小鬼』。」

那藍衣駭然:「難道這些人身上都有這種邪物?那咱們的辟邪鈴怎麼沒響?」

「因為這蟲並不算什麼邪物。蟲毒消散得很快,對人體沒什麼損害,宿主頂多覺得自己做了場噩夢,睡得死的都不會醒。壓床小鬼在人身上寄生十天左右,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口鼻中爬走。幾百年前南疆人甚至認為這是寶貝,專門抓這蟲制麻藥,這才把壓床小鬼給抓絕了種,奇怪……」

「不奇怪,」龐戩刀刻似的下頜繃緊,打斷了趙譽,「小鬼是無害,只要別遇到『驅魂香』。」

「嚯,好大一根人形的驅魂香啊。」奚平被人捏住後頸的時候,聽見對方這麼說。

奚平一個不慎,讓小怪物從他手裡溜了出去,眼看那小怪物要出聲引來沒有皮的大怪物,他耳畔突然「嗚」一聲輕響,周圍方圓約莫一丈的範圍內,好像被一個透明的「殼子」給罩住了。

緊接著,一顆小土塊飛過來,正中小怪物的太陽穴,那小東西一聲不吭地栽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了。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奚平眼都沒來得及眨一下,就被來人拎了起來。

一隻手。

奚平最後一次被人單手拎起來,虛歲才六歲……那回他爹好不容易想「孔武有力」一回,還玩砸了閃了老腰,從那以後再沒抱過他。

他回過神來當場奓了毛,猛地往前一躥,掙脫了那隻手,腦門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看不見的罩子上,撞出了一聲悶響。

奚平恐怕驚動那些怪人,一時都沒顧上自己腦袋,忙去往提燈人和老車夫的方向張望,卻發現不遠處那兩位彷彿聾了瞎了,這麼大動靜一點都沒聽見。

提燈人兀自往濃霧深處去了,老車夫雙手抱拳,彎腰恭送,頭頂離地面不遠了。

「哎,你這小孩,悠著點啊,」那將他拎起來的人心疼地說道,「我這芥子可是花兩顆『白靈』買的——放心,芥子外的人聽不見。」

奚平公子哥習氣,看見好東西就脫口問道:「哪買的,能賣我一個嗎?」

來人詫異道:「一顆『白靈』要黃金百兩,約莫九百兩紋銀,那可就是九百貫制錢!京郊一畝良田不過一兩百貫,夠一家老小吃上兩三年的。我朝驃騎大將軍一年俸銀還不到五百兩銀,兩年不吃不喝也就攢一顆『白靈』。你這後生是誰家的敗家子,說話口氣這麼大,你爹知道嗎?」

奚平腦袋撞得「嗡嗡」的,又灌了這一耳朵經濟帳,頭更疼了——關鍵這哥們兒帳還算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