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耳朵裡的水聲只咕嚕了片刻,很快又從左耳出去了,重新恢復聽覺,腦子裡卻是一團亂麻——他看見了什麼?

嬌花將離,剛才把天機閣裡高深莫測的都統大人噴了個趔趄!

龐戩喝道:「結陣!」

幾柄長劍應聲交織在一起,藍衣人的劍陣雷霆似的落下,數條劍光織成了一張網,劈頭蓋臉地朝棺材裡的壽衣男子壓了過去。

而就在這時,那死人睜開了眼。

他的眼瞳竟是金色的,目光攝人,一抬手,一股腥風平地而起,幾個藍衣氣都沒顧上出一口,就連人再劍一起飛出了數丈遠。

龐戩的臉色終於變了。

那雙瘮人的金眸垂下,金眸主人輕輕地撣了撣自己壽衣上的塵埃,神色近乎溫柔地掃過圍著他的幾個邪修,僵硬的嘴角上提,露出點笑意。

讓人想起悲喜莫測的神像。

沒有皮的提燈人渾身戰慄起來,喃喃道:「太歲……是太歲啊……」

邪祟們半晌才回過神來,一個接一個地跪伏在他腳邊,又哭又笑,形如癲狂。

「太歲!」

「參見太歲——」

「太歲!太歲真降臨了!」

被他們喚作「太歲」的男人看向將離,朝她伸出一隻青白如死人的手。

將離跪著,用膝蓋搶到他面前。

「陳家姊妹,」他的聲音居然十分柔和,也帶著淡淡的寧安腔,「多謝你,你的事我知道了。」

奚平卻是一愣。

陳家姊妹……將離姓陳?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他懷裡那塊生辰玉。

那玉上寫的就是「寧安陳氏」,難道……

這時,太歲身形忽然微微一晃。

將離吃了一驚,叫道:「太歲?」

太歲伸手按住眉心,嘆了口氣,抬頭看向龐戩:「龐都統,金平狼狗,名不虛傳,果然是鐵石心腸,幾十條人命躺在眼前也調不了你離山,我們埋伏在青龍塔附近的兄弟姊妹們,看來都殉道了。」

龐戩冷笑了一聲:「好說。」

棺材旁邊一幫妖魔鬼怪聞聲,神色驟變,有人失聲道:「不可能!我們沒收到事情有變的訊息!」

將離驀地抬頭:「太歲,如果他們沒拿到龍脈精魄,那您……」

太歲看著她,目光近乎悲憫:「我這身軀,眼下不過是仗著你們的『供奉』勉強維持罷了。」

「我以前單是聽說過有妄人奪舍,拿地脈縫合身魂,後來都被天打雷劈了。還是頭一次見到把主意打到龍脈上的,這位前輩真是志存高遠。」龐戩嘆為觀止地拱拱手,「今兒晚上這打雷劈您可能是挨不上了,我看這行屍走肉身,也就只能借這幾個醜八怪的生機維持一會兒吧,何必呢?怪難看的,快脫下來……」

他話音沒落,一道驚雷落下,映出了太歲身後的影子。

那竟是一條龍影!

龍影在太歲腳下遊走,所經之處,沒來得及逃走的飛鳥和小蟲都被吸乾後風化成沙。那影子裡的龍仰面無聲咆哮,朝人間行走們撲過去!

幸而龐戩嘴雖然欠,弦卻一直繃著,雷落下的一霎,他立刻拍出一道符咒。

可是龍影未至,那符已經碎了。

龐戩一拂袖,七八道符咒同時出手,密不透風地擋住身後同僚。

「確實,本座這身體只能維持一時片刻。」太歲好整以暇地挽起壽衣的長袖,「不過對於你們這些小小『開竅』來說,片刻還不夠嗎?」

龐戩這會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故作的輕狂都快維持不住了。

他出身寒微,是自己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雖然人間行走只能是開竅,但他平生不止一次遭遇過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