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伯伯就激動的一頓阻止,喊著:「別亂嚷嚷……啊!不嚷嚷,不嚷嚷……我的,我的祖宗哎!祖宗……咋說回來就回來了,爺兒,爺兒,爺兒……」他嘮叨著,腳底像扣上個風火輪般的跑到江鴿子面前。

然後江鴿子就看著他笑。

老頭兒這眼神挺熟悉的,就是他家老頭兒看到他暑假歸家那種眼神兒,雖然沒有他家老頭兒那麼濃,可也是一樣的眼神。

薛班主仰臉依舊躺在椅子上打瞌睡,周圍聲音太雜,老頭兒沒聽到。

黃伯伯早就忘記老瞎子了,他就上下打量江鴿子,身邊來來去去的熱鬧都被他忽略了。

他眼睛裡,就只剩下江鴿子一人,他拉起他的手,正反看了一遍,挺好,十個指甲都在呢。

再打量一遍,恩!胳膊在胳膊的地兒,腿兒是腿兒的地兒!

他嘴唇顫抖的說了聲什麼。

江鴿子沒聽清楚,就測過耳朵探過頭仔細聽。

「回……回家!」

「恩,回家!」

他的手被黃伯伯拉住了,被大力拉著擦著來來去去遊客行走的縫隙,一路快速的,快速的向著老戲臺後面走去……

一股濃鬱的檀香從前面不時的冒過來,氣味別樣的好聞,安神。

他們走過改建精緻古樸的牛角頭,越過一群在牛角街口合影的遊客,迎面就看到古樸蒼翠的大槐樹下,穿著一身半臆造民族衣裳,滿面黑黢黢膚色,一腦門溝壑滄桑,扛著扁擔半坐著的,正給一群藝術學生臨摹的段爺爺。

他抬眼就見到江鴿子對他笑,嘴邊叼的香菸卷子都掉了而不自知。

老頭兒當下就模特也不做了,筐子也丟了,就光著偽裝的勞動人民大腳板飛奔過來,認真的上下打量江鴿子。

等到看滿足了,他再往江鴿子身後看,看到沒人,表情就又是失落又是高興的小心翼翼打聽:「就您一個人回來了?」

他走近,江鴿子就聞到一股子撲鼻的黑醬味道,於是一抬手,他便從段爺爺臉上卡茨下一層黑泥兒來。

「就我一個還不夠?您想幾個回來?」江鴿子把這團黑泥放到鼻尖上聞了一下問:「黑醬?」

這會子還管黑醬呢!咱爺兒回來了!

老頭兒高興死了,伸手就用袖子給自己臉上蹭了一下,那黑醬一去頓時白胖的麵皮兒就彈了出來,又一擦……褶子也是化妝來的。

江鴿子離開這段時間,這老頭兒生活還是很如意?瞧瞧,都胖了。

「您不賺錢兒了?」江鴿子被他扯著往牛角尾巷口走,一邊走一邊看他丟下的攤子,還有一群面露迷茫的藝術高教學生。

段爺爺特別不在意的一擺手道:「那是你大哥的攤兒,我回去喚他!」說到這兒,他想起什麼來的扭臉問江鴿子:「這點兒了,爺兒?吃飯了麼?」

江鴿子搖搖頭,他跟家裡誰都不客氣。

老頭立時丟開他的手,轉身就跑了。

牛角頭某個做舊大門洞下,段老太太正穿著一身黑底民族服飾,盤著頭,插著銀扁方兒,膝蓋架個簸籮,腳下趴著一隻黑貓,手指帶著頂針,正在飛針走線的做鞋子。

她身前五米的地方,擠了三層攝像師,在集體卡擦擦的浪費錢兒。

段爺爺過來拉起她就跑,將老喵驚得都騰空了。

「老東西!放開我!!」

「咱爺兒回來了!」

老太太對他後背一頓捶,段爺爺扭臉笑眯眯的對她喊了一聲,老太太有些沒聽明白,繼續打!

老頭兒就又回頭喊了一聲:「咱!爺兒回來了!還沒吃飯呢!!」

拳頭停在空中,老太太眼神詢問的看向老東西。

老東西神色激動的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