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排得似乎還很整齊。彷彿他們是半機械化的部隊,別的人只是一些步兵。所有的人都沒有打紅旗,沒有喊口號,沒有喧譁,也沒有躁動。他們在大門外的水泥地上坐著或站著,有的往大門裡邊望,有的往天上望,有的垂著頭,表情肅穆,像是靜坐的性質。只有在靠近鐵柵欄門的最前方,六個人分成三組,每兩個人扯一張皺皺巴巴的牛皮紙,上面用黑墨寫著不同的內容。第一張寫的是:我們要吃飯!第二張寫的是:我們要生存!!第三張寫的是:強烈要求給我們發工資!!!字型粗獷,醜陋,筆畫裡透著無聲的憤怒。中秋節是排在春節之後的第二大節日,他們對中秋節是很重視的。往年這個時候,正是他們和家人團聚,一塊吃月餅賞月亮的時候。今年礦上幾個月發不出工資,他們大約買不起月餅了,也無心賞月亮了。天氣有些陰,氣象臺預報說後半夜有小雨,今年的中秋月亮出不來了。秋風陣陣襲來,使人們身上和心上都有了寒意。高空中有一隻孤鳥,匆匆地飛過去了。被秋風吹落的楊樹葉落在人群中,有一個礦工撿起一片樹葉,捏著葉梗,對樹葉久久看著。

鄭四給宋長玉打電話,說夏觀礦務局的煤黑子跟礦務局的領導鬧起來了,建議宋長玉快去看看。鄭四的口氣欣喜得很,說:“煤黑子終於撐不住了,真他媽精彩!”

宋長玉問鄭四:“怎麼個精彩法兒?雙方打起來沒有?”

鄭四說:“黑壓壓的煤黑子把礦務局的大門口堵上了,我看快打起來了,宋老闆不去欣賞一下嗎?”

宋長玉說:“又不是唱大戲,那有什麼好欣賞的,我怕濺我身上血。”

放下鄭四打來的電話,宋長玉給王利民打電話,把鄭四說的情況跟王利民說了一遍。王利民問宋長玉:“你去現場看了嗎?”

宋長玉說沒有。

“你可以去看看嘛!你有什麼看法兒?”

“我沒什麼看法兒。我看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而且比任何時候都好。”

“你的意思我們是不是慶賀一下?”

“今天是中秋節,我看還是各自跟老婆一塊兒過吧。”

“你老婆還是明守福的閨女嗎?我聽說你終於把唐洪濤的閨女搞到手了,此言不虛吧?”

“胡說八道,你聽誰說的?”

“我聽齊國良說的,他說你那時追唐麗華追得很緊,急得恨不能舔人家的腳丫子,結果人家抬腿一蹄子,把你給踢開了。”

“齊國良這小子,他嘴裡哪有什麼好話!我跟唐麗華早就沒來往了,自從離開喬集礦,我就再沒有見過他。”

“那怎麼能甘心!要是我,我就不甘心。唐麗華又沒有遠走高飛,可以找機會搞搞她嘛,重續舊緣嘛。”

宋長玉聽出來,他和唐麗華的事王利民並不摸底,王利民是在詐他。虧得他沒有承認把唐麗華搞到了手,要是說漏了嘴,不知王利民怎麼編排他呢。他說:“我沒那個興趣。”

傍晚時分,宋長玉還是自己開車到礦務局大門口看了看。那些靜坐的礦工和家屬雖然仍沒有散去,但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行動。他覺得這些人還是太老實,還不如紅煤廠的村民有戰鬥力。又不是打坐練功,老坐著有什麼用,現在誰還吃你們這一套!宋長玉本來想停下車多看一會兒,見不少人朝他的車望著,怕是把他的車當成礦務局領導的車了,他沒敢停車,只轉了一圈就走了。

夏觀礦務局所屬各煤礦之所以發不出工資,因為總體上煤炭生產過剩,挖出的煤堆得大堆小堆,賣不出去。黑傢伙賣不出去,就換不回銀子,沒有銀子,拿什麼發工資呢?煤在地底下睡了萬年億年,睡得很香很沉,不願被一種兩條腿的動物吵醒,一旦被吵醒它們就很煩。煤在地底下是一個整體,有著自己的生命和呼吸,它們不願意被人們弄到井上去,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