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遇上出行採藥的甄青囊,更為他的精湛醫術而驚歎。幾下功夫,甄青囊便將她腿骨接好,十日不到,她即可下床走路。相處時日不多,她已熟悉甄青囊脾性,故早前才以激將法逼他先為殷宜中治傷。

甄青囊處住地不多,因而寢息時男女分開。黃晴川甚幸未與殷宜中同床而睡。可在白天,二人則形影不離,結伴而遊。林路遙心中不悅,提議自己亦隨行,說是中途若有詿誤,也多個人照應一下。黃晴川識得她用意,也力勸殷宜中應允,以打消她的嫉妒。

哪知慧蘭毫不識趣,亦道:“慧蘭臥榻多時,走路不多,也想跟著去。”

林路遙結目而視,又怕失禮,勉強賠笑道:“也好,多一個人多一分熱鬧。”

殷宜中略思一會,點頭答應。徐康和小涓二人留在鎮上。

走出甄田古鎮沉悶的氣氛,人自覺心曠神怡。但見:

古木懸寒劍,青山換素衣。

雲低天外路,危卷數重幃。

往年很少這個時候就下這麼大的雪。路旁尚有些許野花不畏嚴寒而開,顏色不比夏花鮮豔,但勝在留有一分傲氣,獨不讓皤白之色全然佔領周遭。數十尺高的大樹上,積雪壓住枯枝,枯枝斷裂,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隨後而來,是紛紛揚揚飄落的雪幕,蔚為壯觀。地上無足跡車轍,可見此地之偏僻,不過總好過呆在夙夜仇殺的喋血江湖。

忽至一雪坡,幾無陂陀。殷宜中提議滑下山去。黃晴川和慧蘭拍手稱善。林路遙連忙搭話:“我來幫忙!”遂抽劍砍倒一棵五尺高的小樹,削去旁枝及周邊突兀之物,劈成數截,前尖後鈍,人各取一截坐上,滑下山去。一路歡聲不絕。黃晴川未曾玩過滑雪,開心得忘乎所以,臨近平地,不料身體失去平衡,飛離木樁。殷宜中眼快,又在她旁近,一伸手便拉住她手腕:“秀枝,抓住我,不要放手!”

黃晴川被他扯住,在雪地上拖行,劃出一道又長又深的坑。林路遙和慧蘭亦聽見喊聲。慧蘭不明實情,卻道:“林姑娘,殷大俠好像出事了。”

林路遙大驚,抽出劍往雪地一紮,可衝力太大,仍向前劃了十幾丈遠才停下。

慧蘭顧得上知會林路遙,自己卻坐不穩一個勁兒在雪地上打滾。

“慧蘭姑娘——”林路遙急喚一聲,心中惦記的很快又轉回殷宜中,便不理慧蘭,投殷宜中方向尋去。卻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心中焦急如焚,連聲高呼:“大寨主——大寨主——你在哪兒?”——可惜沒人回話。一想起殷宜中尚且帶病之身,箇中安危,讓她頓時急出眼淚。

卻說殷宜中稍提內力,下臂一舉,將黃晴川整個抽起,同時棄掉木樁,另一手接住她身體,兩人緊抱一塊兒,沿著雪坡滾了十多丈後漸漸停下——原來雪坡已然盡頭。

剛才突如其來的驚險,唬得黃晴川心一個勁兒怦跳,嘴一個勁兒喘氣,許久才驚魂稍定,道:“中郎……你……沒受傷吧?”

殷宜中略略搖頭,徑自輕輕撥去她發上的雪屑,進而展開雙臂將她抱緊。

黃晴川沒有當下拒絕這一擁抱,內心不住翻騰:我應該把真相告訴他麼?瞞著他,可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秀枝,都是我不好,提出這個危險的玩意,差點害了你……”

“傻瓜,人都沒事了,咋還說這些話?”

其實,殷宜中的心何嘗不是怦然竄動——不是因為滑雪受驚,而是怕再度失去眼前人。他的手撫著黃晴川的長髮,往復數巡,繼而下撫到後背,到腰身。他的手指軟錦而舒坦,黃晴川絲毫沒有不適之感,倒也情不自禁繞過他兩脅緊緊抱住他。有一種溫暖,不知道是來自於長輩的春風化雨,還是來自於愛人的驕陽入懷,總之難以名狀,但不覺陌生,反倍感親切,居然教她一味思量著多停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