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木象牙山水屏風的傅四爺低笑一聲,背轉開身子道:“旁邊有衣物,醒了就起來吧,莫凍壞了!”

景秀側過頭,看到酸木枝衣架上搭著件女子衣裳,她抿了抿唇,猶豫半天,低語道:“還請……四叔先出去。”

“我知道了。”傅四爺簡短的應了聲,緩緩走出房門。

景秀吐了一口氣,臉上有半染的霞光,忙從浴桶裡站起身來,換了衣裳。

此時,天初亮,外面垂暮的光景漸漸露出魚白般的顏色,屋內卻擺滿了十多盞燈燭,使得亮堂如白晝般,也讓整個屋子多了絲暖意。

景秀麻利的換好衣裳,將燈盞全數吹滅,也走了出去。

外面只有曾九站立著。

見景秀神色清醒,他笑道:“六小姐感覺怎麼樣了?”

“冷。”景秀從牙縫裡吐出這個字。

她身上的那股冷意還未消散,可也正是因這冷意,她才覺得腦子清醒,抵抗藥效。

曾九道:“六小姐中了蒙汗藥,一時也沒有別的法子救你清醒,只有用冷水浸泡,才能讓你恢復意識。”

景秀明白,感謝道:“多謝你們,現在好多了。”

曾九看景秀面色虛白,忍不住問道:“六小姐還記得昨晚的事嗎?”

景秀揉了揉腦門,搖頭道:“宗祠起火後,我就昏了過去,後來的事哪裡還記得。”

“也不記得是誰救的你?”

景秀遲疑了一會,她依稀記得,暈倒後,看著宗祠內的熊熊大火,景沫已逃出去,而她腦中昏沉倒在地上不醒。卻感受到一雙沉穩的臂膀抱她起來,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松柏香,如果沒聞錯,那應該是邵謙。她才會緊緊的抓著他衣袖,不願鬆手。

“我怎麼會在這裡?”景秀好似突然才意識起自己的處境,放下手急著問。

曾九看景秀神情激動,忙道:“事情說來複雜,六小姐還是該想清楚接下來怎麼做?”說著,請景秀往另一間房去,四爺正等候著。

景秀心裡煩亂,想也沒想,跟著曾九去了傅四爺的房間。

傅四爺正安靜的坐在臨窗的軟椅上,看著外面魚白色的天空,俊清幽逸的身影在屋內晦暗的映襯下愈發顯得清冷而孤絕。

景秀雖然在這個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卻可以感受到,那來自他身上的一種隱藏的氣息,一種壓倒所有人的氣勢,讓人不由得噤若寒蟬,卻也同時瀰漫著一種迷惑的恍惚和傷感。

“六小姐來了。”曾九敬聲道。

“嗯。”一聲幽幽的低語隨風而來,鑽進了景秀的耳內。

景秀走進屋,照舊規規矩矩的彎下腰,請安道:“景秀見過四叔。”

“我不是你四叔。”傅四爺溫潤的語氣一轉,變得決絕狠厲,但也只是這一瞬,停頓了幾秒,他轉過臉,看到景秀眼底噙著的吃驚,黑幽的眼眸瞬息一變,又復往日溫柔地笑道:“過來坐。”

景秀清晰的看到眼前的那張臉是那般的平靜淡然,一雙明眸無波無緒,神情卻如海般深而難測。

她心神激盪,挺直了脊背,現曾九不知何時退了出去。

她紋絲不動的站立著,微垂著臉,看著光滑可照的地面。

這般靜立著,心裡卻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泛上心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保持沉默不語。

時間緩緩流逝,凝固的氣氛中有令人窒息的悲哀。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身前一股強大的氣勢壓迫而來,她猛地抬頭,傅四爺已站立在她面前,兩人只隔了一步之遙,來不及看清他此時的神情,她不受控制的,腳退後一步。

“怕我?”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逼視景秀。

景秀搖了搖頭:“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