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統天下?傳統認識無非是地利、人和,然後得了天時。

而如今的知識分子,經歷了從滿清到英華的轉變,對這個歷史過程看得更深了。簡要地總結,根本原因在於秦國是“舊世界”的邊緣,外於上個時代的利益格局。

當時勢變幻。特別是人口越來越多,社會關係越來越複雜,貧富越來越與傳統的等級制脫節,舊時的分封制再難維繫住整個社會的運轉時。舊世界不得不革新求變。

此時中原各國不約而同地走向郡縣制,但作為“舊世界”的中心,中原各國的利益格局已積澱太深,包袱太重,變法都不完整,而秦國作為後起的學徒,卻能變法到底。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低。卯足了勁向前搏,不行的話也總比別人血流得少。

不僅是基礎好,秦國變法的動力也足,跟富庶而優雅的中原各國相比,秦國算是一幫苦逼加粗人,為了過上好日子,一國同心。不以學習他人為恥。

“歐羅巴與我華夏各有不同,最大一樁差別是他們族群各異,言語相差。不像我華夏,書同文、車同軌,天下行郡縣已近兩千年,早立起了大一統的大義。歐羅巴諸國此時都還是分封制的底子,因此不管是不列顛還是羅剎,都不可能如秦國一般一統歐羅巴。但其國崛起的道理,卻跟秦國沒有太大區別。”

“羅剎雄主彼得一世的革新,有如秦國變法,所行樁樁新法,都學自歐羅巴的‘中原’。一旦他新制既成,自然要向外擴張。”

陳萬策以秦國代入。談了羅剎人為何能崛起,這只是背景,接著他話鋒一轉,回到了李克載的問題上。

“方才臣講的是羅剎人為何能有佔土之力,而殿下問為何羅剎人如此熱衷於佔土,即便踞了整個極北之地,還如豺狼一般,南下侵邊?答案很簡單,殿下該很清楚,極北之地甚虛,土地遼闊,所產卻不多,羅剎人對土地的渴求自非一般人所能體會。”

“這就像我華夏各地的農人,對土地也有不同感受一樣。西北貧瘠之地,數十畝才能養活一戶人,可江南腴膏之地,不到十畝田就能讓一家飽暖,甚至還能讀書。大家都道西北人粗曠,江南人秀致,卻不知在西北,不粗曠不足活,在江南,失小即是貪心不足。”

“恕臣說得粗俗,羅剎人久居苦寒,對土地的垂涎已深透骨髓,可他又不是瘋子,而是有章法。這種餓殍,入了酒宴,第一件事不是踞案大嚼,而是跑到每張桌子上去吐唾沫,先趕跑客人,再慢慢來吃。他想要的不是一頓飽,而是一輩子飽。”

陳萬策說得形象,李克載也嘿嘿笑了起來,覺得這比喻格外形象。

“臣接著說殿下問的第二個為什麼,為什麼我華夏做不到?”

“這一問本就問錯了,我華夏已經作到了啊。昔日黃帝出渭河,並炎帝,驅九黎,方有我今日華夏!不僅是佔地,從關內到中原,再到江南乃至嶺南,本是煙瘴荒莽之地,今日也已阡陌縱橫,縱觀寰宇,有哪一族能如我華夏這般開疆拓土,立下數千年之業?”

“如今我華夏獨踞寰宇東極,便是人口繁衍,也有南洋諸地可容億民。極北之地,若不是粗曠於西北人十倍的苦民,又怎會看得入眼?既無慾,則無求,極北之地本就不是我華夏所需,我們當然做不到羅剎人那般地步。”

陳萬策這一說,李克載楞住,聽起來倒真是很有道理呢。老祖輩打下了偌大的家底,後代要振作,首先考慮的是光大祖業,其次是挑著沾邊的新業發展。跟羅剎人那種苦逼去爭凍土荒原的事,就像是去搶叫花子的飯碗,這不合道理啊,除非這後代腦殼被門夾了。

再品了好一陣,李克載皺起了眉頭,陳萬策這話雖然有道理,卻不合他的心意。所謂腦子長在屁股上,他想要贏賭約,因此說什麼“我們就是當不了秦國,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