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文唸書,四年前也得了生員,思著自有一番前路。卻不想家父另有所志,不得已隨家父來了廣東,卻是遭了這一番苦難……”

說到父親,鄭燮有一肚子苦水,因為父親,他背井離鄉,離開了最親的rǔ母費氏,還斷了跟徐家的婚約。到了這英華,父親跟自己謀道不同,日日爭吵。之後父親重傷,他四處張羅救治,原想著父親能轉心回頭,卻不想父親著了魔似的,要他來應恩科。現在雖然得中狀元,又關在翰林院裡,在這孔孟道已失國政之位的英華,竟找不到用武之地,反而是畫名傳揚開來,遠非他自己所願。

段雨悠心中某處也被挑了起來,就覺有股悽楚之線將她跟鄭燮連在了一起。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些事,總得從了老天。”

她下意識地就將李肆曾經說過的話搬了出來。

“人若飄萍,隨bō逐流,以我一身,見得天下蒼生,莫不如此……”

鄭燮搖頭感慨道,段雨悠抿chún皺眉,壓住了自己點頭相合的衝動。可內心深處,卻是萬分贊同鄭燮這句話。

難道不是這樣嗎?即便如自己,如鄭燮這樣的人物,也不得不在這大cháo中翻滾,對自己的志向,自己的人生,毫無自主之力。一般百姓,更是連身家xìng命都無自主之力。為何要攪起這股沖天渦流?最終這渦流將天下席捲而過,又會留下怎樣一個新世界呢?

“啊……一時心luàn,竟說了這些有汙娘娘尊耳的話,還望恕罪”

小shìnv六車帶著敵意,重重哼了一聲,鄭燮終於清醒過來,趕緊向段雨悠請罪。

“我……我說過了,我不是什麼娘娘,不過是個小shìnv。”

段雨悠心緒雜luàn,一把牽住六車,徑直奔進了自己的小廳,丟下一頭霧水的鄭燮在原地發呆。

“人心,世間最繁是人心,其中一項最為有趣,那就是超越自己所能,超越自己之責,為他人代言。善則害己,惡則害人。”

衡州瞻嶽mén上,李肆指著石鼓書院裡那一大片人影說著。

“這道理我懂……”

一個長身yù立的nv子shì立在他身邊,一身素麻長裙,還有兜帽遮住容顏,只從下頜處見得yù脂一般的肌膚。而這nv子開口的嗓音更如低沉歌詠一般,深深透進人心底處。

“比如說他們,開口就是‘為生民立命’,可遇見不老實安分種田,就想著靠自己雙手過更好日子的人,就說是‘婪民’、‘刁民’或者‘小人’。罵礦工、罵機工、罵趕鏢跑船的,至於那些來往鄉野販貨的,更是他們口誅筆討的惡德商人。反正啊,在他們眼裡,只有秦時那耕戰之民裡的‘耕民’,才是他們嘴裡的生民。”

“為什麼他們要罵呢?因為天下只有耕戰之民的話,那耕民就不得不依著他們的擺佈,命運也全在了他們手裡。他們在這些人身上榨取他們的道義,抒懷他們的悲憫,以他們為……白鼠一般,搭著他們心中所想的理想之治,渾然不顧民人自己所想。”

這nv子自然是盤金鈴,瞧她少有地滔滔不絕,李肆也笑了。

“也非他們本心如此,而是被千百年孔孟道及於國政,然後失了本sè給害的。不過……金鈴啊,你是被什麼書生砸了場子麼?讓你別攪和老道和小神棍的一攤,你就是不聽……”

盤金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她可真有口舌伶俐的一面,最早跟李肆在鳳田村相遇時,就牙尖嘴利地質問過李肆的醫理。可自從受恩李肆後,心xìng就豁然了許多,絕少再這般憤世嫉俗,也就是這會在李肆身邊,心神完全舒展,不由自主地道出了心裡話,隱隱有一股向李肆撒嬌的味道。

“跟我入教又沒什麼關係,昨日我來衡州,想著在此立英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