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計劃蓋

大樓,可是還沒動工。西城的學生想看電影,要是去平安、真光兩家電

影院,實在太遠啦,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只好就近在絨線衚衕西口中天

電影院看了。當時演的不外是蠻荒豔異集一類連續影集,三天一換片

子,每次演兩集,釦子還拴得挺緊,真能吊學生們的胃口。三點半放

學,逢到換新片子,總要看完四點一場,才肯回家吃晚飯。離中天電影

院不遠有一家大酒缸,代賣爛蠶豆。抓兩大枚的足足有一大包,帶到

電影院當零食吃,不像嗑瓜子有響聲,五蘊七香,愈嚼愈覺得味勝椒

漿,怡曼暢適。

自從學校畢業,因為筆者當時不十分喜歡辛辣白酒,難得進一次

大酒缸,所以連帶吃爛蠶豆的機會也沒有了。後來在上海大中華書場

聽書,場子裡竄來走去盡是提筐攜笛賣吃食的小販,有一種發芽豆,味

道跟北平的爛蠶豆極為相近,可惜火候不勻,有的太爛,有的過生,鹹

淡也就難期劃一,自然吃到嘴裡不對勁了。

來到臺灣偶然跟一些老北平談起了爛蠶豆,既無畫餅可以充飢,

也只有徒殷遐想而已。有一年到花蓮,北方朋友請我在一個河沿小飯

鋪小酌,據說這家小飯館蔥爆羊肉是用鐺爆,有點大陸口味。一試之

下果然不差,當然對這位大師傅誇獎幾句,哪知這位大師傅一高興,把

自己留著呷酒的小菜,當敬菜端了上來,一是蓑衣小紅蘿蔔,一是爛蠶

豆;二三十年沒有吃過的爛蠶豆,想不到居然在芘蓮嚐到了。雖然這

兩個小菜不值幾個大錢,可是離鄉萬里,能嚐到家鄉風味,縈迴心曲的

情懷,我想天涯遊子都能體會得到的。

醬肘子·爐肉·燻雁翅

幼年在北平時節,就喜歡吃盒子鋪裡做的醬肘子和爐肉、燻雁翅。

每天下午學校一放學,必須走過西單牌樓天福醬肘子鋪,大家叫它“醬

肘子鋪”,乍一看只有一間門臉兒,並不十分起眼兒,其實是一家大盒

子鋪外帶肉槓。天福的醬肘子,不但煮得極爛,由於多年老湯關係,鹹

淡松爛有肥有瘦,非常人味。放學回家正是飢腸轆轆、食慾最強的時

候,天福對街寶元齋烙的“叉子火燒”正好剛剛出爐,熱火燒一夾肥瘦

適當的醬肘子,肥的部分見熱就溶化了,咬一口順著嘴流油。凡是吃

過天福醬肘子夾熱火燒的朋友,大家湊在一塊兒聊天談起來,沒有一

位不是饞涎欲滴的。

爐肉也是盒子鋪的製品,分掛爐跟叉子烤兩種。臺灣沒有盒子

鋪,自然吃不到爐肉啦。爐肉都是接近吃晚飯時間才出爐,新疆督軍

楊增新是雲南蒙自人,他說他的家鄉會做一種燒肉,跟北平的爐肉一

個滋味,把剛出爐的爐肉蘸著頂好的蔭油,再配上將出屜的熱騰騰白

米飯,他可以連吃三大碗飯,覺得比請他吃燕菜席還落胃。其實冬季

吃火鍋,加幾斤爐肉在鍋子裡,肉皮雖然不酥脆了,可是鍋子湯就別有

一番鮮味了。

燻雁翅其實就是燻大排骨,在燻的時候塗抹上一層紅曲,北方燻

吃食,跟江浙不同,江浙用紅糖或茶葉,北方則用鋸末子燻。據說四川

樟茶鴨,就是南北合的燻法,倒也別有風味。燻雁翅百分之百是下酒

菜。北平是春夏秋冬四季分明的都市,一交立秋真是一場秋雨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