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觀中真人(第1/4頁)
章節報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方七殺在海邊小鎮開了早上小吃店,經營了一年有餘,鄉鄰也吃慣了他的豆漿油條。一年前,他又加了一個小吃“豆腐腦”,他只加糖,他覺得豆腐就該吃甜的,難得是眾鄉親喜歡,他們也無法接受在如此白嫩、軟滑的“豆腐腦”裡新增別的奇奇怪怪的味道,比如鹹的、辣的…
晨霧漫過青石巷時,方七殺正在揭蒸籠。竹屜裡騰起的熱氣與海上飄來的鹹霧交融,在屋簷下織成薄紗。李伯拄著棗木柺杖挪到鋪子前,銀鬚上還沾著昨夜酒漬:\"七哥兒,照舊。\"自從推出”豆腐腦”後,李伯就只好這口,當然李伯也只要甜的…
\"您老今日倒早。\"方七殺舀起兩勺嫩豆花,特意撇去面上的蜂窩眼。瓷碗推過去時,糖霜正落在顫巍巍的凝脂中央,像初雪覆在白玉盤上。
老頭兒咂摸著嘴笑:\"昨夜夢見年輕時在嶺南吃的薑汁撞奶,饞醒了。\"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渾濁的眼珠卻亮得驚人,\"這甜味兒啊,跟海風配。\"
三日後方七殺去送漁獲時,見李伯歪在藤椅裡像是睡著了。裝甜豆花的陶罐擱在腳邊,螞蟻正沿著罐口攀爬。他蹲下身抹去老人嘴角的糖漬,聽見簷角銅鈴被海風撞出空靈的響。
秋分那日,方七殺將木匾翻了個面。\"歇業\"二字還是一年多前初到小鎮時刻的,當時鑿得太深,如今凹陷處積著青苔。最後半缸黃豆送給隔壁阿嬤時,老婆子攥著他的袖口抹淚:\"七哥兒這相貌,常住海邊,快兩年怎就不見黑呢?,真是讓諸多婦道人家好生羨慕\"…
七殺笑笑不語,他把豆漿油條的做法教給了唱的一嗓子好歌的丁叔,希望他的好嗓門能讓他的小吃店生意更加興隆…,當然那一道只加糖的“豆腐腦”,他更是多教了幾遍,更是千叮萬囑“豆腐腦”只能是甜的,爾後才放心踏上行程…
他揹著青布包袱沿鹽田走,鹹水在龜裂的土塊上析出霜花。廢棄的曬鹽架間,有貝類在昨夜的潮痕裡開合。方七殺彎腰拾起枚青口,指腹撫過貝殼上的環紋——正好十八道,與他年歲彷彿相同。
過野茶嶺時下了場急雨。他在破敗的茶亭裡生火,枯藤燃起的煙盤旋如篆。有鈴鳥振翅掠過雨幕…
晨霧未散時,李七殺的布鞋已沾滿鹽霜。廢棄的曬鹽場像塊裂開的硯臺,青灰色鹽蒿從地縫鑽出,在鹹澀的風裡蜷成螺號形狀。他蹲身撫摸龜裂的土塊,指尖觸到某種溼潤的震顫——昨夜潮汛漫過此處,留下道蜿蜒的水痕。
十二隻招潮蟹正沿著潮痕跳八字舞,螯足敲擊貝殼打出節拍。李七殺看見它們身後拖著的卵囊,鼓脹如半透明的葡萄串。這種本該在芒種前後產卵的小生物,如今在白露時節仍忙碌不休。當他的影子斜斜切過鹽池時,蟹群突然齊刷刷轉向東方,彷彿聽見了百里外正在集結的颱風。
午時三刻,鹽田盡頭傳來斷續的鶴唳。三隻丹頂鶴掠過曬鹽架,長喙間銀魚閃爍。為首的老鶴左翅缺了三根飛羽,李七殺認出這是去年在海灣救過的傷鶴。它們本該在三日前啟程赴鄱陽湖,此刻卻仍在鹽沼徘徊。老鶴忽然折返,將銜著的鰻魚丟在他腳邊,鱗片上凝結的鹽粒折射出細小的虹光。
野茶嶺的盤山道積著陳年馬糞,糞堆裡鑽出簇簇鬼筆菌。李七殺用竹杖撥開蛛網時,驚動了巖縫裡的鈴鳥。這種尾羽綴著銅鈴狀絨球的珍禽,正成群啄食過熟的茶果。他注意到每隻鈴鳥喉間都鼓起紫黑色肉囊——往年此時它們該在閩北山地,如今卻滯留在此消化本該深冬才結果的苦茶籽。
半山腰的野茶樹大半枯死,殘留的葉片邊緣泛著鏽紅。李七殺摘下片捲曲的嫩芽含在口中,嚐到不同於往年的辛辣。有蜥蜴從倒伏的樹幹竄出,青鱗上佈滿反常的橙黃斑點。它爬上李七殺的草鞋,朝著東南方頻頻吐信,直到遠處傳來悶雷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