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年前多熱鬧,除夕當天就有多冷清,

沈淵母親早亡,父親也已不在,平輩更無兄弟姐妹,沈家的名頭全靠他一人撐著,未成婚前都是和宋絮兩人共同下廚,做幾道大菜,守著歲一起過,

再往前…

再往前就乾脆不過,

闔家團圓於他是無法實現的夢,萬家燈火時,他總是早早睡下,聽著煙花爆竹炸響整晚,輾轉反側到天亮,

那時父親剛走,才滿十五的他就必須在官場上和人勾心鬥角,

沈府更不得安寧,下人們欺他無父無母,認定管不了宅中之事,在他眼皮底下變賣家產,他無力去管,眼睜睜看著宅子越來越空,

直到有人動起地契的主意,

那是他第一次動用權力下了死手,打死三個,只留幾個沈府老人在身邊,其他一律趕了出去,

宅子徹底荒了,廢棄的院子長滿雜草,用旺盛的生命力頂翻磚頭,穿破牆壁,

他行屍走肉般活著,對這些視而不見,沈府對他來說只是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屋子,至於好與不好…有什麼區別…

好在上天垂憐,讓他遇見了宋絮,致此終於有了家的歸屬,他重新招了僕從,修葺院落,搭建花園,盼著有一天把她堂堂正正接進來,

也不止一次想過,等他們成婚了,生下一男半女,除夕之夜定要在沈府放上整宿的煙花,讓他們的孩子看個痛快,彌補這麼多年來他缺失的那部分…

現在他有家了,只是缺個孩子,

孩子會有的…只要耐心等待那丫鬟的訊息就好…

家宴在正廳舉辦,一屋子的下人候著伺候,圓桌上只坐了三人,

沈淵坐主位,身邊為一妻一妾,

至於酒釀…這種場合還輪不到她上桌,

她換回了丫鬟裙,除去藏在袖子裡的昂貴玉鐲,和不起眼,但價值連城的東珠耳墜,光看衣裙和尋常貼身丫鬟沒區別,她謙卑站在一旁,每當有菜餚上桌便從傳菜丫鬟手裡接過,親自佈置好,

暖酒斟茶也是必不可少,她希望越忙越好,畢竟氛圍太過詭異,得時刻提防著李悠掀桌子…

出乎預料的是李悠好像真的轉了性,一頓飯吃得默不作聲,偶爾會給沈淵敬酒,說些得體的祝福詞,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午時鐘聲敲響在京城上空,煙花瞬間炸響,花火忽閃著填滿黑夜,守歲總算結束,李悠也識趣地款款起身,提起富貴逼人的絳紅色裙襬,福身告退。

酒釀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兩人不經意間對視了瞬間,李悠報以大度一笑,

看酒釀愣住,

李悠心中冷笑,不等對面內心糾結,款款離去,而僵在臉上的笑意沒有收回,眼底卻冷光一閃,恨意瞬間湧出。

李悠回孃家了,酒釀卻沒想象中的開心,

昨晚的大度一笑讓她想起小時候,她們還是玩伴的歲月…每當兩人發生爭吵,李悠總會先對她笑,再大的隔閡也會轉眼消失,

誠然,李悠對她動過殺心…

但若她誠心悔過,或許亦可重續主僕之情

熟悉的大門再次出現在眼前,李悠只覺眼眶一熱,擠壓許久的委屈頓時湧現,眼淚在見到孃親的時候終於不要錢地往下掉,

“阿孃!”她哭喊著撲進母親懷裡,聲淚俱下,讓老婦人跟著抹眼淚,頻頻唸叨著閨女受苦了,

她對沈淵的所作所為早有耳聞,

不但風光納妾,還把寶貝閨女禁足在巴掌大的院裡,

縱使是她的悠悠有錯在先,但姑娘家家的,喜歡點熱鬧怎麼了,更何況舉辦宴席也是為了給沈家撐門面,用的還都是自己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