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口頭上教育了時經緯兩旬。

時經緯長舒一口氣,鬧成這樣,陸茗眉大概再也不肯見他了。也好,他不用時時刻刻衡量兩人之間的距離,仔細斟酌是否逾界。至於程松坡的事,凡事盡人事聽天命,鬧成什麼樣和他時經緯有什麼相干?至於陸茗眉,程松坡做什麼在她看來都是有理的,程松坡如今公然和緬甸政府叫板,茬陸茗眉看來,恐怕也是

一種英雄行徑——那就由得她崇拜好了,幹我何事?

現在頂頂難勸服的只有明愛華了。時經緯心裡對明愛華近期的舉動也頗為存疑,若明愛華真如陸茗眉所言,從金三角逃脫後向緬甸政府出賣有關程松坡父親的機密,那明愛華又何必對程松坡如此關心?若只為掩蓋當年的汙點,那當初又何必處心積慮地為程松坡鋪路呢?

須知程松坡在去佛羅倫薩前,在上海邊讀書邊學畫時,亦受過不少名師教導——若沒有明愛華的關係,普通學生哪有這樣的機遇?但這些私事,終究輪不到他這個後輩來問。

清早時經緯照舊去社裡上班,過目下屬送來的終審稿件後便準各去醫院探望明愛華。等電梯時他仍心情擲躊,幾小時前還發狠心說不理此事,現在想想又不大可能真罷手不管。正心緒不寧時,嘀的一聲電梯到了,時經緯鍍步過去,一抬首,卻在電梯裡見到意想不到的人。

陸茗眉形容憔悴,不曉得是否休息過,時經緯一時呆住,只楞楞地望著她。他以為經過昨夜陸茗眉定會將他徹底扔進黑名單裡去,不得不滿酒地安慰自己一了百了,心情卻不免晦澀落拓;卻不想這麼快就見到她,且還是她主動過來的。

顯然陸茗眉是來找他的,然而看到他,陸茗眉的模樣彷彿也有些吃驚。她垂頭站在電梯口,眼圈微微泛著紅,神情瑟瑟的。他們這樣沉默著對峙良久,終於還是陸茗眉先開口:〃對不起。〃時經緯只覺悲從中來,她跟他說對不起,她又有什麼對不起他的?沒有,沒有,昨夜,就在這棟樓裡,他險些對她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然而她現在竟問他道歉!她雙手緊緊抓住單肩挎包的皮質細肩帶,垂著頭微有些瑟縮地問:〃你要出去嗎?你…¨現在有沒有空?〃原來的陸茗眉不是這樣的。原來她也常揹著這款單肩挎包,昂首挺胸的,對他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盛氣凌人,從來不曾問過:時經緯,你有空嗎?

笑話,她來找他,他什麼時候說過沒空?

時經緯不知道是否該用難過來形容自已的心情,做記者近十年,形形色色的事早司空見慣,已不知難過或心痛究竟是什麼感覺。

早年採訪戒毒所,有十六歲的少年對他傾訴自己的愧疚侮悟,稱要好好做人努力上進再不令父母傷心。時經緯見他目光真摯,隔月寄錢給他買書學習報函授課程。來年時經緯去戒毒所做後續來訪,方知那少年早已復吸,且用種種理由向關心他的社會人士騙財騙物,轉賣後換取毒品。至於他曾痛哭流涕決不辜負的父母,被逼得賣掉房子丟掉工作:親朋好友也一早斷絕來往,最後靠社會救濟勉強度日。

撞鬼撞得多,心自然也變得冷硬,被人誤會、冤枉、辱罵甚至追打的經驗,時經緯一樣不少。

他真的以為,自己早已修煉得金剛不壞。

然而陸茗眉怯怯的一句話,所有的金剛罩、鐵布衫,剎那間灰飛煙滅。〃時經緯何等人物,他如何不知,硬氣如陸茗眉,怎麼會低下強硬的頭顱,來向他軟語認錯?

程松坡,只有程松坡,總是程松坡。

陸茗眉只是無計可施,習慣性的以為時經緯是臺萬能解決方案生成機,輸入疑難雜症,就能輸出完美的解決方案來。

時經緯伸手落在陸茗眉的肩上,陸茗眉不自覺地一縮,卻並

未躲開。時經緯心中越發揪痛,種種不甘情緒,竟翻江倒海地奔湧上來。他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