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貞公夢兆

李相公光地未貴時,祈夢於九龍灘廟。神贈詩一聯雲:“富貴無心想,功名兩不成。”李意頗惡之。後中戊戌科進士,為宰相,方知“戊戌”兩字皆似“成”字而非“成”字,“想”字去“心”恰成“相”字。

鬼求路引

德齡安孝廉,知太倉州事。內幕某,浙人也,偶染時症。一夕,大呼曰:“歸歟!歸歟!胡不歸?”察其音,陝人也。問:“何以不歸?”曰:“無路引。”問:“何以死於此?”曰:“我寧夏人,姓莫,名容非,前太倉刺史趙酉遠親也。萬里齎糧而來,為投趙故。趙刺史反拒不納,且一文不贈,故窮餒怨死於此。”問:“何以不纏趙?幕友與汝寧有冤乎?”曰:“趙已他遷,鬼無路引不能出境,纏他人無益,故來纏幕友,庶幾驚動主人,哀憐幕友,必與我路引。”德公聞而許之,召吏房作文書,諮明一路河神關吏,放莫容非魂歸故鄉。幕友病不醫而愈。

石揆諦暉

石揆、諦暉二僧,皆南能教也。石揆參禪,諦暉持戒,兩人各不相下。諦暉住杭州靈隱寺,香花極盛。石揆謀奪之。會天竺祈雨,石揆持咒召黑龍行雨,人共見之,以為神。諦暉聞知,即避去,隱雲棲最僻處,石揆為靈隱長老,垂三十年。身本萬曆孝廉,口若懸河,靈隱蘭若之會,震動一時。

有沈氏兒喪父母,為人傭工,隨施主入寺。石揆見之大驚,願乞此兒為弟子,施主許之。兒方七歲,即為延師教讀。兒欲肉食,即與之肉,兒欲衣繡,即衣之繡。不削髮也。兒亦聰穎,通舉子業。年將冠矣,督學某考杭州,令兒應考,取名近思,遂取中府學第三名。

月餘,石揆傳集合寺諸僧曰:“近思,餘小沙彌也,何得瞞我入學為生員耶?”命跪佛前剃其發,披以袈裟,改名“逃佛”。同學諸生聞之大怒,連名數百人上控巡撫、學院,道“奸僧敢剃生員發,援儒入墨,不法已甚!”有項霜泉者,仁和學霜也,率家僮數十篡取近思,為假辮以飾之,即以己妹配之,置酒作樂,聚三學弟子員賦《催妝詩》作賀。諸大府雖與石揆交,而眾怒難犯,不得已,準諸生所控,許近思蓄髮為儒。諸生猶不服,各洶洶然,欲焚靈隱寺毆石揆。大府不得已,取石揆兩侍者,各笞十五,群忿始息。

後一月,石揆命侍者撞鐘鼓召集合寺僧,各持香一炷禮佛畢,泣曰:“此予負諦暉之報也。靈隱本諦暉所住地,而予以一念爭勝之心奪之,此念延綿不已,念己身滅度後,非有大福分人,不能掌持此地。沈氏兒風骨嚴整,在人間為一品官,在佛家為羅漢身,故餘見而傾心,欲以此坐與之。又一念爭勝,欲使佛法勝於孔子,故先使入學,以繼我孝廉出身之衣缽,此皆貪嗔未滅之客氣也。今侍兒受杖,為辱已甚,尚何面目坐方丈乎?夫儒家之改過,即佛家之懺悔也,自今以往,吾將赴釋梵天王處懺悔百年,才能得道。諸弟子速持我禪杖一枝,白玉缽盂一個、紫衣袈裟一襲往迎諦暉,為我補過。”群僧合掌跪泣曰:“諦暉逃出已三十年,音耗寂然,從何地迎接?”曰:“現在雲棲第幾山第幾寺,戶外有松一株、井一口,汝第記此去訪可也。”言畢,趺坐而逝,鼻垂玉柱二尺許。群僧如其言,果得諦暉。

沈後中進士,官左都御史,立朝有聲,諡清恪。雖貴,每言石揆養育之恩,未嘗不泣下也。

諦暉有老友惲某,常州武進人,逃難外出披甲,有兒年七歲,賣杭州駐防都統家,諦暉欲救出之。會杭州二月十九日觀音生日,滿漢士女,鹹往天竺進香,過靈隱必拜方丈大和尚。諦暉道行高,貴官男女膜手來拜者以萬數,從無答禮。

都統夫人某,從蒼頭婢僕數十人來拜諦暉,諦暉探知瘦而纖者惲氏兒也,矍然起,跪兒前,膜拜不止,曰:“罪過!罪過!”夫人大驚問故,曰:“此地藏王菩薩也,託生人間,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