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略快的步伐離開宴會大廳。

——“此辰,齊爺真的不記得我們是誰?”

——“貴人多忘事而已。傻瓜,不要多想,你喜歡的蛋糕在那邊,去取吧。”知道以後可能要調整一下社交傾向的方此辰感覺太陽穴發漲。

遠離燈光人聲與音樂,室外的空氣好了太多,也更容易令人放鬆。重要人物的離場引來不少人的注目,卻沒有一個人不識相到追上來打趣兩句。

沉默地走了幾分鐘,齊爺終於停下腳步。

“坐下。”類似於一個命令的語氣。

陸以華依言坐到花圃前的橫椅上,低垂著頭,內心複雜得不知道當用什麼樣的字句來自我形容。失落與另一種被托起的感覺令他失去對自己的控制權,幾乎乾涸卻又覺得被泡沫侵佔充盈而飽和。

“你讓我覺得失望,至少某些方面上。”凝視他一陣,齊爺背過身,這樣說。

“我很抱歉。”

“你是在對我說?”

陸以華覺得委屈。他也許在齊爺面前丟臉丟過太多次,裡子面子全沒了導致有些無所謂般的賭氣,也許今天強行壓抑著的酸澀感幾乎再不找到傾瀉口就要將他窒息,不知為什麼很久之前他就不再覺得在齊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是極其糟糕的事,至少沒有強忍著把自己從內部撕毀那麼糟糕。

所以他乾乾脆脆地把頭垂得更低,合上眼,縱容眼淚滑下來,有點哽咽地重複道:“對不起,對不起。”

“你在對誰說?”齊厲覺得惱火,他內在極其冷酷的一面開始佔主導,以至於對眼前人的示弱無動於衷。從他站在遠處看到這個男人只懂得死死咬著牙一臉麻木、睜大眼睛像是要做出無謂的表情時,這種情緒就已經被引發出來了——眼角都紅了,他以為他瞞得過誰?

他大概猜測得出是尷尬的身份和某些人沒有遮攔的嘴讓他這樣動搖和難捱,他以為他可以一臉笑意地回答些官話打發過去,奈何等了半天,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無助樣子。

他不夠堅強令他惱火,不夠堅強卻硬要故作堅強更令他惱火,直至最後,他發現自己無法縱容他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裡的時候,這種惱火摻雜進去了一點其他的什麼,甚至直接導致他做出對兩個小輩表示一定程度上的輕視這樣無禮的事情來。

現在居然還敢哭。

真是……脆弱得讓人想狠狠地給他一拳讓他清醒點。齊爺將手指探入他髮間,略施力迫他仰起頭來,然後俯身一個安撫性質的吻,“別哭了。”

於是陸以華知道自己得到了這個男人的縱容。

真奇怪,不是麼。在他努力地努力地變得堅強之後,在他知道自己已經堅硬得不值得憐憫的時候,他在曾經最最喜歡的人面前偽裝沒有被言語重重刺傷,卻失敗;在不明不白甚至連關係都模糊的人面前放下所有任由淚水落下,竟被安撫。

他知道這樣的放縱,這樣地近似於退化地展現最□的脆弱的一面,僅此一次。這之後,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會再允許自己有這樣的失態了。所以這一次,就讓他徹徹底底地發洩出來吧。

淚水無限制地流下來溼漉了整張臉。哽咽與聳動的肩膀都顯示出一種自覺與不自覺的剋制感,看起來分外悲哀。

齊爺鬆開手任由他繼續哭,遠遠看見有人向這邊看來,乾脆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丟到陸以華頭上,罩住他的臉。

哭夠了的陸以華抓著價值不菲的西裝擦臉,擦淨後卻不想將它扯下來了,寧可這樣悶著,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一直靜默著站在身邊的齊爺。

沒過多久傳來菸草的味道,是齊爺指掌間常略帶一些的那種。

星光之下,遠處的燈影人聲都顯得更渺遠了,穿著白色襯衣的齊爺將領帶扯下來掛在手臂上,正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