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衡輕笑兩聲:

“賴管家雖是好心,我卻只怕叫賴管家在我這裡受了委屈。我不比珍大哥和蓉哥兒富裕,又是個治軍的武夫,治家亦如治軍一般嚴苛,倘若下人有錯,只怕少不得責打。

到了那時,倘若賴管家一時不慎,犯了個小錯,也難免不美。

賴管家兄長不是在西府?若叫我說,賴管家不如就直接投西府去,若要帶身契過去,我也必不為難。”

賴升聞言,心頭有些打鼓,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林思衡對他有些敵意,雖有些莫名其妙,也真怕自己果真要被打出個好歹來。

況且有他老孃和兄長在,他也確實不擔心在西府裡沒個好差使,何必留在這裡吃掛落,再加上有些心虛,因而也順坡下驢道:

“伯爺既如此說,老奴也只得謝過伯爺美意,暫且先去西府裡服侍著,倘若伯爺有用得著奴才的地方,只管叫人來招呼一聲,奴才一定再來伯爺跟前伺候。”

林思衡點點頭,復又問道:

“若有願意一併與賴管家過去西府的,徑自起身。”

劉三和顧大嫂便也站起來,隨即稀稀拉拉又有十多個人起身,林思衡瞧了一眼,除了自己那兩個手下,大多衣著光鮮,想來都是些手上有權的管事之流,只怕早跟賴升有些勾結,上下其手的貪汙賈珍賈蓉的銀子了。

林思衡也懶得去管,只將這一窩蛇鼠,一股腦的都送去榮國府上,賴大見自己兄弟也在裡頭,跑到賈母跟前說了一通。賈赦嘲諷道:

“果然是個沒教養的東西,他才入了東府,就急著將咱們家的老僕都趕走,我倒看看,少了這些人,他如何治得了東府那許多事。”

賈母的面上也不太好看,卻不應聲,賈赦這段日子裡暗中做的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並不阻止,任由賈赦夥同賈薔賴升等人,將東府財貨幾乎搬空,只道是林思衡少了銀子去養下人。

因而也只叫賴大將這些人都收下安置。

這些人來了西府,自然又要與原先西府各處管事爭權奪利,亦可預見,暫且按下不表。

既將賴升等領頭之人先行逐走,林思衡也懶得再一個個清查又有哪些被錦衣軍收買滲透,將已經成年的男女僕役,姨娘侍妾等人,悉數發了二兩銀子,身契一還,仍要打發出去。

只將一些明顯十分年幼,逐出去只能餓死的小童丫鬟留著。

尤氏再一旁看得暗暗心驚,只覺心有慼慼,那些姨娘丫鬟裡,不乏有長得漂亮的,又想著賈珍賈蓉的為人,竟討好道:

“伯爺,伯爺雖是好意,只是卻未免可惜,這些丫鬟,倒有些貌美的,或許尚還不曾在賈珍賈蓉跟前服侍過,伯爺何不先留用?”

綠衣若有若無的打量她一眼,並不吭聲,偕鸞佩鳳也不知自己出去以後還能做什麼,此時聽得尤氏說話,也連忙抬起頭來,叫林思衡瞧見自己的好顏色,臉上掛著嫵媚討好的笑。

林思衡隨意掃了一眼,心中全無波瀾,只是笑著搖搖頭,大義凜然道:

“留在府上為人奴婢,低人一等,豈是好事?我今還其自由,任其自謀生路,也是善舉。”

扭頭瞧了尤氏一眼,見尤氏身邊空無一身,似是醒悟過來,又道:

“這是我的疏忽了,大嫂子身邊怎可少了人服侍,若是大嫂子有用慣了的丫鬟婆子,倒不妨留兩個在跟前。”

尤氏本有些害怕,想要推拒,只是確實也擔心自己過不來事事親力親為的日子,到底點點頭,只將原先身邊的大丫鬟銀蝶兒炒豆兒拉了出來,便不敢再要旁人。

其餘人等眼見林思衡主意已定,已是求不得情,俱都愁眉苦臉,哪裡願意去過什麼“自由”的好日子,便又分作兩撥,一撥自謀生路,一撥仍去投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