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衡微微躬身還禮:

“既如此,就請姑娘帶我隨處走走。”

兩人一前一後,相隔一步,便在院中緩行,也並不特意往何處去,只是四處遊逛。

誠如傅秋芳所言,傅家這座院子,普普通通,既無軒華富麗之樓閣,也無妙趣橫生之奇石。

除了身前這名女子,確實也談不上有什麼景緻可言。

雖是意料之外的一齣戲,林思衡卻仍舊十分放鬆,畢竟這種事對他而言,幾乎是“無害”的。

眼見氣氛有些沉悶,未免顯得無趣。路過一條碎石小徑,才轉過一道竹影斑駁的粉牆,林思衡便開口,隨意起了個話題,對著道旁一棵梧桐樹,笑道:

“這棵梧桐倒真是好意象。想來傅姑娘,便是棲在樹上的鳳凰了。”

傅秋芳在前頭領路,本就心情緊繃,更能察覺到林思衡在其身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正覺得難捱,她一個姑娘家,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得林思衡開口,又察覺視線終於從自己身上挪開,暗自鬆了口氣,忙半轉過身來,側對思衡,略微屈身道:

“伯爺言重了,小女子本一介俗人,怎敢以鳳凰自比?種這棵梧桐樹,也不過是圖它能長得快些,若等入了夏,還可避避暑氣。”

秋風緩緩拂過,吹過梧桐,便有三三兩兩的落葉飄零而下,那條藕荷色的裙帶隨風搖擺,被樹葉篩下的碎金映的忽明忽暗。

隨手接住一片落葉,捻在掌中,林思衡一時啞然,視線又挪回來,搖頭笑道:

“姑娘雖謙虛,不願做枝頭金鳳,只怕令兄嫂,未必是這等看法了。”

秋芳聞言一窒,澀聲道:

“小女子,久待閨中,兄嫂關愛之情甚切,又見伯爺英武,唐突行事,倘有得罪之處,小女子待為賠罪,請伯爺切勿見怪。”

言罷,又深深行了一禮,林思衡側讓開來,並不受禮,目光有些驚訝,又有些憐憫的看著這女子。

自他與這女子相見,幾番應答,無不得體妥帖,心思細膩,才情過人,可見一斑。被兄嫂置於這等情地,只因養育之恩,尚能竭力轉圜,全無怨懟,心性也十分難得。

只是這些事,要她一個姑娘家來做,也未免顯得可憐了些。

“這倒不必如此,原也是我好奇,不知道能被傅大人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妹妹,究竟是何等人物。

好叫姑娘知道,今日有此一出,本也是我有意為之,便是怪罪,也該是姑娘怪罪我才是,又哪裡叫姑娘代我受過的道理呢?”

這一番話實在是十分離譜,全然不合禮制,言語間甚至有“輕狂”之嫌。

倘若換個不明事理的女子,便該要被啐一句“登徒子”。若是身份地位再低些,便是被扭送官衙,也是情理之中。

傅秋芳自然是知道自家兄嫂的脾性的,明白林思衡這話,不過是在為她開解罷了,裝出一副“以勢壓人”的樣子來,好叫她心裡能舒服些。

秋芳暗自有些感慨,見林思衡已走到那棵梧桐樹下,連忙起身跟上,身形不再似之前那般緊繃,已有些放鬆下來,正聽林思衡念道:

“仰頭看桐樹,桐花特可憐。”(注1:)

秋芳微微一怔,似有所感,眼神有些茫然,心不在焉的跟了一句:

“願天無霜雪,梧子解千年。”

方才念罷,傅秋芳便覺失言,耳畔現出一縷緋紅。

林思衡微微一笑,伸了個懶腰,竟背靠桐樹,席地而坐。倒叫秋芳有些驚詫,傅試不止一次在她跟前提起,這位靖遠伯舉止不俗,儀態端正,卻不料原來還有這等隨意之舉。

一時倒有些為難起來,自覺若是自己仍然站著,豈不有“居高臨下”之嫌?糾結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