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水月庵又有一別名,叫饅頭庵,本是一尼姑廟,據說是因廟裡饅頭做的好,得了這別名。

今日要送“可卿”出城寄靈,因而李紈並三春也都一路乘轎而來,黛玉倒被賈母留在府裡作陪,省了一樁操勞。

寶玉一路與秦鍾在一道,兩人皆早沒了悲慼之情,竟似遊山玩水一般,不時還往沿途村落裡打一圈。

因而漸漸落到隊尾,見鳳姐遣人來催,寶玉便拉著秦鍾一道過來。

因隊伍中多有女眷,雖大多都乘著轎子,眼見寶玉竟帶了個外男來,鳳姐面上也有些不好看,只是到底不好衝寶玉發火,也只得按捺住,暗暗吩咐丫鬟婆子照看好三春,不可叫人給衝撞了。

這水月庵離鐵檻寺不遠,略行了片刻便至,等到水月庵時,住持淨虛早已帶著智慧兒,智善兒兩個女弟子等候。

鳳姐兒早前便在賈府見過這智慧兒,因而笑道:

“不成想你這弟子都這樣大了,你們師徒可有些日子沒去府上了。”

這邊鳳姐和淨虛敘話,那邊秦鍾早已和智慧兒眼神勾連,倒正被寶玉看在眼裡。

略微閒話幾句,淨虛便給眾人安排住處。

林思衡本是預備送到城門口就回返,如今被鳳姐兒“賺上山來”,身邊也沒個丫鬟服侍,只得親力親為,才剛把床鋪好,就已經開始想念自己的幾個小丫鬟了。

暗自苦笑一聲,心知自己這也算是被養刁了,如今身邊少了人服侍,竟還有些不習慣。

還在一通忙活,就見平兒已經找過來,說鳳姐兒請他過去說話,又見林思衡手忙腳亂的,便趕忙來幫忙。

略略收拾一通,便與平兒一道去尋鳳姐兒,兩人到時,鳳姐兒已梳洗過一遭,換了一身大紅錦緞長褂,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見兩人回來,先取笑道:

“這麼久才來,我還道你們倆揹著我做什麼好事兒去了。”

平兒當即便紅了臉,因林思衡在這,也不好像私底下一般與鳳姐兒回嘴,只得輕輕一跺腳,掀開簾子先躲出去。

鳳姐佯怒道:

“這小蹄子,愈發沒了規矩,連個茶也不倒。”

親自端著茶壺給林思衡添了杯茶,林思衡如今與鳳姐兒關係本就親近,更有巧姐兒一樁事,因而相處十分自然,眼見鳳姐兒獻殷勤,也不推拒,徑自在對桌椅子上大剌剌坐了。

鳳姐添過了茶,林思衡也並不伸手去接,反倒再衝鳳姐兒揚揚眉頭,鳳姐兒便一瞪眼,咬了咬牙,旋即又笑道:

“罷罷罷,林老爺請用茶。”

款款站起身來,親手把茶遞到林思衡跟前,林思衡方才接了,淺酌一口,方道:

“我今兒這趟山上得巧,身邊沒跟著人服侍,方才平兒見我事忙,給我搭把手,偏你這破落戶,也不管合適不合適的,就拿話打趣她。

仔細哪一天把她惹急了,到時候我真賺她過來,你可不要怪我。”

鳳姐兒笑道:

“是是是,林大爺教訓的是。”

又衝外頭喊道:

“平兒,聽見沒有,林大爺可心疼你呢。”

原來平兒雖被打趣一回,到底不敢真躲遠,不然倘若一時有人找來,見林思衡與鳳姐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擔心於鳳姐兒名聲有礙。

故雖賭氣不進去,也只在門外候著,不料又被鳳姐羞一遭,漲紅著臉在外頭反駁道:

“奶奶只管說這些,也不怕叫人聽見,幾時傳到二爺耳朵裡,你的好兒可多著呢。”

林思衡眼見話題跑偏了,忙打斷道:

“二嫂子請我上山,可是有什麼吩咐?莫不是酒樓賬上有什麼問題?”

鳳姐頓了頓,神情難得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