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寮的後院裡,晴明捧著一疊時表穿過渡殿,走到水池塘邊的石臺上落座,一枚石子從簷下丟出,在水面上敲出兩個波圈。抬起袖子躲開水滴的晴明側身望去,便見麻倉葉王躺在那處假寐,膝蓋上放著墨跡未乾的信件,骨女低頭一笑,將方才作亂的小松丸抱開。

「師弟。」晴明走過去坐在葉王的身邊。

葉王睜開一隻眼睛,隨後又閉上起身道:「倒是許久未曾在陰陽寮見過師兄了,是方始想起還有職務在身嗎?」這話可不是開玩笑的,安倍晴明這班上的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有段時間為躲避朝臣的糾纏,每日行走在穢多之間,惹得平安京貴族們不敢近身。

賀茂忠行的弟子都是平安京聞名的怪胎,作為師兄的晴明臉皮厚實的很,他笑容不變道:「師弟說笑了,正是因為陰陽寮有師弟與諸位同僚鎮守,師兄才能放心在外遊歷。況且,我也並非無所事事,這封印懸賞在下每日必定會完成六單呢。」要不是缺錢,誰會到陰陽寮來呢。

「哦,是嗎?那倒是師弟膚淺了,還以為師兄在苦惱式神開銷呢。」葉王似笑非笑的望著晴明,兩手搭在膝蓋上道:「對了,聽聞師兄得了十張珍貴符籙,那師弟就先恭喜師兄再收強大式神入帳了。」

十隻……山童。

已經習慣被這樣調侃的晴明內心毫無波動,反而應道:「那為兄就等著師弟的賀禮。」

葉王笑了起來,道:「適才想起師妹的話,咱們三人從小長大,情分非同一般,若用那些金銀俗物,怕是會玷汙了你我的真情實意。所謂禮當是心意,不在貴重,下次師弟便效仿師妹,為師兄送上自家醃製的鹹魚。」

「那好,師兄便提前謝過師弟的五十斤鹹魚了。」晴明也不嫌,笑呵呵的收下。

「……」

好傢夥,連斤兩都指定了。

就在這師兄弟間進行臉皮厚度對決的時候,陰陽寮少屬腳步匆忙的走了過來,他也來不及支會其他長官,直接來到葉王身邊道:「葉王大人,晴明大人,方才神祇官那邊傳了話來,說是抓到了信奉蛇神的陰陽師,請您過去一趟。」

「那些法師陰陽師關我何事。」麻倉葉王神情淡漠,顯然不想攬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陰陽少屬會意的頷首,行禮後退下。外人或許會因那笑容迷惑,可陰陽寮的人卻明白麻倉葉王本人冷漠的很,處理蛇神的信徒除了得罪八岐大蛇外沒有任何好處,以神祇伯為首的老派貴族也不會因此感謝他,他才沒心思做這白工。

當著外人的面晴明不會質疑師弟的意見,他現在也沒有逼迫的意思,只是道:「蛇神捲土重來,朝廷上又催著要召喚天照大神。」

「天皇不會答應的,他可不是傻子。」天照是太陽啊,上一次降臨的結果是全國氣溫升高,多地旱災,顆粒無收,稻荷神也不知為何沒有回應。今年溫度總算是稍有緩和,天皇可不敢再貿然舉行祭祀,那八岐大蛇是可怕,但飢餓更可怕,處理不好就是全國□□。

晴明握緊了手裡的扇子,垂眸道:「若真到了迫不得已之時,我…會去黑夜山。」儘管他現在的實力還差一些。說出這句話,晴明自己先鬆了口氣,他望向對面的葉王,心裡猜測著他的反應。可是,葉王的反應非常出乎晴明意料,還讓他難得有些扎心。

麻倉葉王既沒有嘲諷少年晴明的不知量力,也沒有痛心疾首的阻止,反倒是用一種微妙的表情盯著一臉決絕的師兄。這也不怪他,因為聽到晴明這麼說,他的腦中就忍不住浮現出從閒魚腦子裡讀到的畫面,那個晴明分裂出來的……濃妝晴明。

明明在進行著嚴肅的話題,葉王卻忍不住笑場的衝動。

當初,葉王在閒魚的腦子裡不僅讀到了所謂的黑晴明,還讀到了閒魚設想過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