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當這個士氣不振的破爛隊伍到達喀布林外圍的一個自然村時,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僅僅三天的時間,因趕路的原因,不到四百里的路上又死了十七個人。

這些囚犯中有漢人也有色目人,還有中亞一些小國跟羅剎小公國的不少奴隸匠人,在蒙古人的手下命比螻蟻賤,稍不如意就是打罵摧殘,加上飢渴跟乏累,悽悽慘慘的模樣令人心酸。

鍾道臨沒有刻意阻止蒙古人對這些戰爭奴隸的虐待,甚至看到有些熬不住的人自殺也不會去阻止,自古成王敗寇,怨不得誰,蒙人的暴虐他日也自有因果。

在塵世間鐵與火的大動亂中,他鐘道臨只是一個看客,一個不摻雜感情的看客。

眾生皆為螻蟻,不論是提著皮鞭的蒙古人,還是皮鞭下呻吟的囚徒,在鍾道臨的眼中都不過是螻蟻而已,這些人被命運無形的扯偶般活著,或征服,或被征服,或者為了征服而征服,從不知道自身活著是為了什麼。

這些人在六慾輪迴中不斷打擺,從不曾超脫,漢人怨恨著外族的殘暴,蒙人洋溢著征服的驕傲,色目人或許累世經歷了太多的殺伐,這些小國中的臣民沒有根系漢人族群脈絡的文明,沒有蒙人的殘暴,當璀璨的文明被野蠻瞬間摧毀,這些色目人同樣迷茫,麻木。

色目人甚至不如那些在蒙古人手下豬狗般活著的漢人,起碼漢人被征服的時候內心還有著不服,還有著漢唐盛世的憧憬,儘管時光匆匆,往日輝煌已經是海市蜃樓,但並不妨礙漢人暗中內心的自豪。

鍾道臨明白這種自豪同樣是種宗教,哪怕是如此的虛無縹緲,哪怕這種驕傲是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

活著的,未必就比死去的幸福。

鍾道臨越跟這些凡塵中人接觸,越是覺得自身漸漸抽離了凡世紅塵,漢人陷在中原繁華的夢境中,咬牙切齒的憎恨著破壞他們美夢的蒙古人,困苦貧乏的蒙古人用餐冰臥雪的忍耐,用來去如風的弓矢鐵騎殺出了草原,征服了大漠西域,征服了北陸冰河,踏破了中原浮華。

鐵馬冰河入夢,驚碎了漢唐浮世舊夢,大廈傾覆,社稷不再,億萬臣民從天朝國人,一下子淪入了豬狗不如的畜牲道。

漢唐時征服別人,此時被別人征服,生生死死,碎夢紅塵,青山依舊,何以永傷?

凡人跳不出六慾的輪迴,世人從慾望貪婪中建立起了無數文明,無數文明又被慾望貪婪瞬間摧毀,平衡的槓桿來回擺動,天平的兩端卻從來缺少能夠永恆的砝碼。

鍾道臨漠然看著身旁的囚徒或悽慘,或麻木的死去,暗歎這或許就是宗教之所以能夠佔領世人心靈的原因,皆因世人空虛,充滿對未知的恐懼與迷茫,宗教這個更為空洞,更不知所云的偽君子,才能趁虛而入。

天竺教,天主教,婆羅門,喇嘛教,佛教,道教,伊斯蘭教……這些盅惑世人的心靈毒藥讓鍾道臨一陣心悸,有多少人就是陷入這裡面而漸漸遠離了天道。

至靜至廉的天道玄機是那麼的普通,像水一樣的時刻圍繞隱藏於自身,如果人人像水那樣順應自然之道,何來那麼多的殺戮,迷茫,恐懼,孤獨。

說到底,蒙古人也好,色目人漢人也罷,七息俱在,與山川湖泊間的禽獸一樣,都是萬物生靈,天地孕育出這些生靈,難道就是為了讓它們彼此殺戮征服不成?

鍾道臨想到此處,心中不由得嘟囔一聲:這老天究竟是他媽的什麼玩意?

第十二卷(西域驚魂)第七章村民變身

當地平線上最後一絲紅暈消失,天邊露出朵朵紅雲的時候,這個眾多國家臣民組成的隊伍來到了小村口,村落內偶爾出現的一些村民並沒有什麼懼怕的表情,儘管百來個馬上的蒙古騎士一個個都是提刀執弓,滿臉猙獰的在村口橫衝直撞,露頭的那些村民仍是一副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