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崔彥華一家四口的屍骨被安置在於闐府衙大堂。

素帷高掛,白幔隨風輕拂,幽冷之氣瀰漫。

正中放置著四副棺槨,烏木所制,漆色暗沉,透著凝重與哀傷。

棺前香案羅列,數盞白燭搖曳不定,光影在牆壁上晃盪出詭異的形狀。

香爐內香菸嫋嫋,兩旁花圈素菊簇擁,花瓣上凝著點點露珠,仿若悲泣的淚滴。

百姓自發著素服,紛紛來到靈堂祭拜、守靈。火盆中黃紙紛揚,火苗簇簇,飄飛的黑絮簇擁著棺槨,就像百姓的敬意在擁抱崔彥華一般。

人們面色悲慼,眼神空洞,唯餘無盡的哀愁在這靈堂之中徘徊不散。

崔家四口皆亡故,沒有人充當家屬料理喪事。崔彥華將軍為國捐軀,邱予初身為公主責無旁貸。

著素服立於堂前對前來祭拜鞠躬,神色悲慼。

“你來幹什麼?”有人憤恨質問。

邱予初抬眸一看,五皇子邱景湛一身縞素,形容枯槁,步履蹣跚地向靈堂走來,被幾個當地青壯年攔在外面。

“你還敢來崔將軍靈前?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崔將軍不會為了救你而身隕!滾開!滾開!”那幾個青壯年群情激憤,推搡著邱景湛。

于闐百姓才不認識什麼五皇子,他們只知道崔彥華將軍駐守保衛于闐十餘年,給他們帶來了和平無虞的生活!若不是眼前這個剛愎自用的傢伙,他們敬仰的崔將軍怎麼會死?

幾個青壯年越發憤恨,上前將邱景湛往外推搡。

邱景湛剛醒來,渾身乏力,根本站不穩,腳步踉蹌,癱在地上。

他目光不移,神色悲慼,雙膝跪地,用膝蓋一步一步往前行……

身邊還是有人不斷推搡他,一下兩下,倒下、起身、倒下、又起身,迴圈往復……

邱景湛如同行屍走肉般,只知道往前跪行,一直跪到崔彥華靈前。

對著崔彥華的棺槨叩首,一下兩下……悶響持續不斷,直至額頭青烏,面前流下一攤血跡。

邱予初微眯雙眼,搖搖頭,這種結果只能是邱景湛來承受,來贖罪……

天色漸黯,墨雲仿若洶湧的潮水,從天際滾滾而來,須臾間便將那明亮蒼穹遮蔽得密不透風。

俄而,驚雷乍響,仿若天崩地裂,震得人耳鼓生疼。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落,似萬千利箭射向大地。

“天公發怒,于闐竟然下雨了!天公發怒啊!”有人看著大雨咆哮道。

雨越下越大,猛如傾盆,百姓們只得四散奔逃躲雨,半晌,靈前只剩下幾人駐足。

邱景湛旁若無人地繼續磕頭,咚咚悶響,和嘩嘩雨聲奏出別樣的哀歌。

永豐十五年,皇五子邱景湛因思慮不周,判定失誤,輕敵追寇,落入陷阱。崔將軍救之,不甚迷失於沙漠,三千兵力沒於戈壁,嗚呼哀哉!于闐百姓與天地同悲!

邱予初筆落史成,邱景湛的失誤註定會成為史書中不堪的一筆。

三日後,邱予初和江慕之二人料理好於闐的事情,啟程回汴京。

靈車緩緩前行,車身以玄鐵鑄就,四角垂著素白綾羅,在風中瑟瑟飄拂。

拉車之馬通體雪白,唯有鬃毛間繫著黑色絲帶,四蹄踏地,步伐沉重而緩慢,彷彿知曉背上所負之人的忠勇壯烈。

邱景湛全身縞素,牽著馬的韁繩,一步一步踏上回京的歸程。

江慕之看著邱景湛拉著靈柩馬車走了大半天,擔憂問道:“五皇子是要走到汴京去嗎?”

邱予初微微點頭:“應該是吧!”他在贖罪!即使已經無用了。

“這樣下去吃得消嗎?”江慕之也明白他的意圖,只是于闐到汴京三千餘里,等他走到汴京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