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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曇現

滇南的雨總是來得急,沈青梧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手指在巖壁青苔上留下蜿蜒的痕跡。衛星定位儀在暴雨中閃爍紅光,顯示他們偏離預定路線已經超過三公里。

"沈教授,這雨太大了!"林小滿裹著衝鋒衣縮在傘下,懷裡的標本箱被雨水打得啪啪作響。年輕助手的馬尾辮貼在脖頸上,登山靴陷進泥裡發出黏膩的聲響。

沈青梧沒有回頭,枯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爆裂聲。忽然,一縷若有若無的甜香刺破潮溼的空氣,他猛地停住腳步。暗紅色花苞在巖縫中微微顫動,八片花瓣層層疊疊包裹著,像是凝固的血滴。

"是它。"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嶺南異卉考》裡記載的'夜血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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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的冷光打在培養箱上,白秋棠的睫毛在防護面罩下投出細密陰影。移植第七天,那株從巖壁上取下的血曇依然毫無動靜,直到子夜時分。

"滴——"

恆溫系統突然報警,白秋棠轉身去檢視控制面板的瞬間,背後傳來絲綢撕裂般的聲響。八片血紅色花瓣在玻璃罩內次第舒展,花蕊中心滲出暗紅汁液,順著莖稈蜿蜒而下,在培養基上洇出詭異圖騰。

她湊近觀察鏡時,一滴汁液濺在防護服袖口。等發現時,那抹暗紅早已滲入布料,在面板上烙出灼燒般的痛感。更可怕的是,當她抬頭看向監控攝像頭時,螢幕裡映出的花影中分明站著個穿白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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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淵盯著監控回放,第三十二次按下暫停鍵。畫面定格在凌晨兩點十七分,標本室的無影燈下,血曇花標本盒的玻璃表面浮現出半個血手印。他記得很清楚,昨天收工時自己親手鎖上了那個鈦合金保險櫃。

"顧組長,新到的液氮罐"實習生抱著檔案推門進來,聲音戛然而止。順著顧明淵鐵青的臉色望去,監控畫面裡血手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彷彿有看不見的人在用整個手掌拍打玻璃。

"出去。"顧明淵的聲音像繃緊的鋼絲。等門重新關上,他從抽屜摸出個銀色酒壺灌了一口,威士忌灼燒著喉管,卻壓不住後背滲出的冷汗。七天前那場"意外"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白秋棠跌落山崖時,手裡死死攥著的正是血曇花原始樣本記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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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的手指拂過族譜泛黃的紙頁,老族長佈滿老年斑的手杖在地面敲出篤篤悶響。"血曇現,怨魂歸。"老人渾濁的眼珠轉向窗外暮色,"光緒年間,商隊三十七口人曝屍花田,每具屍體心口都開著朵血曇。"

祠堂樑柱上的符咒在穿堂風中簌簌作響,林小滿突然抓住沈青梧的衣袖。供桌燭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面,本該是兩道影子,此刻卻分明映出第三個人的輪廓。那影子緩緩抬起手,指向族譜某處。

"民國七年,白家么女祭花神。"沈青梧念出被硃砂圈起的記載,喉結滾動,"活祭?"

老族長閉目不語,簷角銅鈴無風自動。遠處研究所的方向,一聲驚雷劈開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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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滿跌坐在淋浴間瓷磚上,熱水從頭頂澆下來,卻驅不散刺骨寒意。十分鐘前,她在更衣室鏡子裡看見白秋棠站在身後,溼漉漉的長髮滴著水,白大褂領口洇著暗紅汙漬。

"樣本不能離開"破碎的音節混著水聲,鏡面突然爬滿蛛網狀裂痕。林小滿尖叫著撞開門,卻在走廊撞見捧著咖啡的顧明淵。男人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陰鷙如毒蛇,掃過她頸間漸漸浮現的紅痕。

當夜,林小滿工位上的監控攝像頭記錄下詭異一幕:凌晨三點,休眠狀態的電腦自動亮起,文件介面浮現大段亂碼,最後定格在一串經緯度座標——正是當初發現血曇花的巖壁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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