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她記得十四歲那年,也是這樣的冬日梅林,陽光輕柔地灑下,映照著枝頭的梅花。墨晚風身著一襲青衫,身姿挺拔,為了替她折下那枝最美的梅花,輕盈地躍上梅樹。微風拂過,梅花如雪般飄落,青衫少年的肩上很快便落滿了香雪。

折下梅花的墨晚風回頭,眉眼彎彎,笑容清朗,眼中盛滿了溫柔與愛意,說道:“待我金榜題名,定要在梅林給你蓋座摘星樓。”那笑容,那話語,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

可如今,梅林依舊,梅花依舊,那許下諾言的少年卻已不知在何處。聞心蘭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她緩緩收回思緒,伸手摺下了那枝梅花,指尖觸碰到花瓣的瞬間,彷彿觸碰到了遙遠的回憶。

與此同時,山下,墨晚風今日也正好要前往梅林作畫,將畫作變賣貼補家用。寒風如刀,割著墨晚風的臉。他瑟縮著身子,將那破舊且漏風的棉袍又緊了緊。懷裡,是他熬了一整夜,精心抄錄的《雪梅賦》,紙張被他的體溫微微焐熱。

為了早些趕到梅林,他抄完便匆匆上路。此刻,雙手滿是凍瘡,縱橫交錯,每一處都泛著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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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攀爬著山路,按在山石上的手,突然觸到一道深深的劍痕。粗糙的石面與指尖相抵,那劍痕的紋路清晰可辨,彷彿還帶著當初利刃切入的凌厲。

山風呼嘯,吹亂了他的頭髮,他深吸一口氣,抱緊懷中的《雪梅賦》,繼續前行,腳步雖沉重,卻帶著一絲堅毅。

寒風凜冽,吹起地上的殘雪。墨晚風正艱難前行,忽聽得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墨兄別來無恙?”

他身形一頓,緩緩轉身。只見松後轉出一人,身著玄色大氅,華貴非常。那大氅上金線繡就的蟠龍,在雪光的映照下栩栩如生,張牙舞爪,似要騰空而起。

來者正是李雲軒。他嘴角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指尖靈活地轉動著一支青玉簫。那簫溫潤剔透,正是當年他們三人一同合奏《梅花三弄》時所用的那支。

墨晚風望著眼前的李雲軒,衣衫襤褸的自己與他的光鮮亮麗形成鮮明對比,心中五味雜陳。曾經,他們三人志趣相投,一同賞梅、奏樂,度過了許多無憂無慮的時光。可如今,歲月流轉,各自的境遇已是天差地別。

李雲軒微微挑眉,目光在墨晚風身上掃過,似有一絲詫異,卻又很快恢復如常,輕搖著手中的青玉簫,說道:“墨兄,多年不見,沒想到能在此相遇。”他的語氣平淡,卻讓人聽不出喜怒。

墨晚風看見李雲軒後,臉色微變,剛要下跪行禮,口中說道:“參見九王爺。”可他的身子剛彎下,便被那青玉簫的簫柄輕輕托住了肘彎,阻止了他下跪的動作。

李雲軒微微眯起眼睛,盯著墨晚風,開口道:“這麼多年來你可怨我?怨我將蘭兒接到京城?”說罷,他抬手輕輕撣去墨晚風肩頭的殘雪,看似親暱的動作,語氣裡卻滿是挑釁。

墨晚風心中一緊,聽著這問話,五味雜陳。他抬眸,望向李雲軒,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意,而後垂下眼睫,沉聲道:“王爺權利通天,墨某一介草民,怎可置喙。”他的聲音平穩,可緊握的拳頭卻洩露了內心的波瀾。

曾經,他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那些年少時的情誼,與聞心蘭的約定,在李雲軒的權勢面前,似乎都變得不堪一擊。將聞心蘭接到京城,這其中的意味,墨晚風再清楚不過。

李雲軒看著墨晚風緊握的拳頭,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似是滿意於對方的反應,又似在嘲諷這命運的捉弄。山間的風愈發寒冷,吹過兩人之間,帶著隱隱的火藥味,曾經的舊友,如今卻站在了截然不同的立場,命運的齒輪,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將他們推向了對立的方向。

:()悲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