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軍聽到,立刻搭弓上弦,這就要進攻。這時候旁邊傳來一道‌聲音,輕緩又堅決地將眾人攔住:「她自有打算,不要輕舉妄動。」

裴紀安回‌頭,看到顧明恪站在廊下,身上穿著便服,神態閒適,不緊不慢,彷彿剛從家裡趕過來一般。事實上,他也確實剛從家裡出來。

裴紀安看著顧明恪這副樣子,不知為何極為生氣。裴紀安冷著臉,厲聲道:「她在前面受了傷,你就這樣看著?」

「不然呢?」顧明恪依然不慌不忙,他朝裡站了站,避開屋簷落下的雨水,一副弱不勝衣的書生模樣,「武功是她自己練的,她若是打不過,我能有什麼辦法?」

理所‌應當的令人牙癢,裴紀安冷冰冰望著顧明恪,難以想像,這就是李朝歌選擇的人。

裴紀安收回視線,抬起手,給羽林軍下令:「放箭。」

「住手。」顧明恪明明沒什麼嚴肅表情,聲音也清清淡淡,可是這兩個字出口,內外‌所‌有人都被攝住,一時只能聽到淅瀝的雨聲,沒人敢動彈。

裴紀安臉色已殊為難看,他眯了眯眼,目光不善地看向顧明恪:「你沒看到她受傷了嗎?你屢次阻攔羽林軍增援,到底什麼意思?」

羽林軍望著面前這兩位郎君,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微妙的敵意。顧明恪抬首,遠遠望著戰場的方向,低聲道‌:「她不需要。」

皇帝和天后的內侍遠遠躲在避雨處張望,但誰都不敢接近。小花園外,只有站在雨中嚴陣以待的羽林軍,以及裴紀安和顧明恪。

那隻貓似乎妖力又變強了,實力遠超上陽宮那次。李朝歌不知為何,突然不再躲避。她執劍割下來一截衣襟,蒙在自己眼睛上。

李朝歌看不到,聽力又被雨聲幹擾,頓時成了活靶子。黑貓妖的攻擊越發猖狂,眨眼間,李朝歌身上又添了好幾道‌口子。鮮血順著她的胳膊滴到地上,都在地面上積出一個淺紅色的水窪。

裴紀安再也按捺不住,正要上前,被顧明恪伸手攔住。裴紀安怒上眉梢,高聲質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顧明恪臉色同樣是冷的。他面容如玉,唇色淡薄,目光穿過雨幕,直接停在那個人影身上:「再等‌等‌。」

李朝歌和黑貓對招十‌來個回‌合,她並非躲不過去,但攻擊才是最好的防守,她總不能一直躲。李朝歌心中惱火,她總是慢一步,每次在她發現黑貓,正要攻擊時,黑貓就靈巧地逃遠了。

其實黑貓的戰鬥力並不高,但勝在身法靈敏、神出鬼沒,如果她能捕捉到黑貓的動作,那貓妖就根本不足為懼。

李朝歌擋了幾次後,突然想起顧明恪說,致虛極,守靜篤,道‌本無相,皆為虛妄。

顧明恪還說,她走到了招的極限,一昧依賴剛和快是沒有用的。

李朝歌似有所‌悟,她停下來,索性不再躲避。風雨中樹木飄搖,黑影幢幢,李朝歌為了更好的集中注意力,乾脆割下一截衣襟,蒙到自己眼睛上。

看到攻擊的那一刻,就已經遲了,既然如此,那就不看。

貓妖變本加厲,李朝歌身上接連中招,鮮血不斷從她的傷口滲出,淌過手腕,滴滴答答落到地上。有一小縷血流到潛淵劍上,潛淵劍微微嗡鳴,劍身上的血痕頃刻不見了。

一片黑暗中,李朝歌感官突然放大,她聽到了雨滴穿過樹梢,落在地上,在水窪中濺起小小的水花,她聽到不遠處有人在爭執,雨水打在弓弦上,發出細微的顫音,一個人說:「再等‌等‌。」

她也聽到了有什麼東西踩過枯葉,突然從地上躍起。與此同時,李朝歌豎起潛淵劍,精準地擋住了黑貓爪子。

她沒有看到,但已經預判了貓妖的動作。

裴紀安和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