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短。

思龍打電話來,有一次跟小宇說:「我是『那女人』,找你爹爹。」

因此我很反感。

思龍問:「我應該自稱什麼?阿姨?姐姐?」

一接觸到現實,思龍也就是個女人。

她自己沒有孩子,把孩子當大人。小宇難得有機會得到如此的抬舉與尊敬,把全副精神來對付她,功課一落千丈。

考試拿出來科科不及格,滿堂紅,前所未有,我以前根本沒有考慮到這樣的隱憂。

美眷把我召到陳家開會,我們三人鎖在房中討論這個問題。

美眷問:「小宇,你功課這樣子,我把你皮都剝下來!連留級都沒位子,要做試讀生,你別以為現在不大見到媽媽就可以作反,我一樣揍你!」

小宇眨眨睛眼,看親他母親,無動於衷。

我只覺得心痛。

「爹爹沒看我做功課,爹爹從來不回家。」小宇說。

「小宇。」我說,「你為什麼這樣說?功課是你自己的事。」

美眷馬上幫兒子,「他只是個孩子,你怎麼可能叫他照顧自己?我把他放在你那裡,你總得幫幫眼吧,你怎麼連孩子的功課也不理。」

我說:「那時候在家,他的功課也沒人理。」

「怎麼沒人理?我難道不看著他的功課?」美眷拍案而起。「你以為我真的除了吃就是睡?」

「你不要跟我吵好不好?現在我們談論孩子的功課。」

「孩子什麼都知道,你不必再忌諱!」美眷大聲說,「你別再扮演偽君子了。」

偽君子。我看小宇,想知道孩子曉得點什麼,小宇正在微笑。這狡獪的孩子,他得到逃避責任的機會,以後什麼都可以怪責父母:因為家庭有重大變故,所以他不能做一個正常的好孩子。

我完全明白。

我說:「我會去請補習老題,我有分寸,小宇,下一次考試我不允許你還有這種情形發生,現在跟我走。」

「小宇留在這裡,」美眷說,「我會看著他做功課。」

「這裡天天搓麻將,你以為麻將臺旁會出狀元?」我反問。

「你別干涉我的生活方式,反正我搓麻將的時候小宇是科科及格的!」

「美眷,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

「我連吵架的權利也沒有?」美眷眼睛裡儘是怨恨,」我沒有權利追回這個家庭裡花出去的心血,我連發言的資格也沒有了?」

我呆呆的看著她。「我只是不想給孩子聽到太多。」

美眷嘆口氣,「好,我不吵,再多的也犧牲掉了,還為這個吵什麼?反正我什麼也沒有幹好過,你把小宇帶走,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我看著小宇,小宇似乎是知道事情攪大了,他一聲不響,低著頭。

「小宇,你爹爹已經傷透媽媽的心,你就乖點吧,為爹爹補償。」

美眷掩住臉,眼淚卻還從指fèng裡流出來。我用手託著頭,心平氣和地,只覺得自己是個罪人,過禍三代。

小宇很愛他母親,他馬上後悔了,「媽媽,你別哭。」

美眷說:「你功課這樣壞,別的女人會說你媽媽生個兒子連功課都做不好。」

我對於這種原始的教孩子方式一向反對之至,但是此刻只好讓美眷發揮淋漓。

「媽媽,我一定做功課,一定。」小宇緊緊抱住媽媽。

「那你現在為什麼不做?」美眷哭問。

「爹爹不陪我,爹老去陪那個女人,我不做功課,他說不定會回來。」

美眷把他擁得緊緊地,「傻瓜,你爹爹要不回來,你再想辦法他也不回來,你媽媽死了也沒有用,你還是自己爭一口氣吧!」美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