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園在關東見獵戶有以木板箍其頸者,怪而問之,曰:“我兄弟二人,方馳馬出獵,行大野間,忽見一人長三尺許,白鬚幅巾,揖於馬前。兄問:『何人?』搖頭不語,但以口吹其馬,馬驚不行。兄怒,抽箭射之。其人奔竄,兄逐之,久而不返。我往尋兄,至一樹下,兄僕於地,頸長數尺,呼之不醒。我方驚惶,幅巾人從樹中出,又張口吹我。我覺頸癢難耐,搔之,隨手而長,蠕蠕然若變作蛇頸者,急抱頸馳馬逃歸,始免於死。然頸已痿廢不能振起,故以木板箍之而加鐵焉。”或曰:此三尺許人,乃水木之精遊光畢方類也,能呼其名,則不為害。見《抱朴子》。

掘冢奇報

杭州朱某,以發冢起家,聚其徒六七人,每深夜昏黑,便持鋤四出。嫌所掘者多枯骨,少金銀,乃設乩盤,預卜其藏。一日,嶽王降壇曰:“汝發冢取死人財,罪浮於盜賊,再不悛改,吾將斬汝。”朱大駭,自此歇業。

年餘,其黨無所歸,乃誘其再禱於乩神以試之。如其言,又一神降曰:“我西湖水仙也。保俶塔下有石井,井西有富人墳,可掘得千金。”朱大喜,與其徒持鋤往。遍覓石井不得,正徘徊間,若有耳語者曰:“塔西柳樹下非井耶?”視之,已填枯井也。掘三四尺,得大石槨,長闊異常,與其黨六七人共扛之,莫能起。相傳淨寺僧有能持飛杵咒者,誦咒百餘,棺槨自開,乃共迎僧,許以得財朋分。僧亦妖匪,聞言踴躍而往。誦咒百聲,石槨豁然開。中伸一青臂出,長丈許,攫僧入槨,裂而食之,血肉狼藉,骨墜地琤琤有聲。朱與群黨驚奔四散。次日往視井,井不見。然淨寺竟失一僧,皆知為朱喚去。徒眾控官,朱以訟事破家,自縊於獄。

朱嘗言所見棺中殭屍不一;有紫僵、白僵、綠僵、毛僵之類。最奇者在六和塔西邊掘墳,有圈門石戶,廣數丈,中有鐵索懸金飾朱棺,斧之,乃犀皮所為,非木也。中一屍冕旒如王者,白鬚偉貌,見風悉化為灰。侍衛甲裳似層層繭紙所為,非絲非絹。又一陵中朱棺甚大,非紼索所懸,有四銅人如宦官狀,跪而以首承棺,雙手捧之,土花青綠,不知何代陵寢。

一目五先生

浙中有五奇鬼,四鬼盡瞽,惟一鬼有一眼,群鬼恃以看物,號“一目五先生”。遇瘟疫之年,五鬼聯袂而行,伺人熟睡,以鼻嗅之。一鬼嗅則其人病,五鬼共嗅則其人死。四鬼倀倀然斜行躑躅,不敢作主,惟聽一目先生之號令。

有錢某宿旅店中,群客皆寐,己獨未眠,燈忽縮小,見五鬼排跳而至。四鬼將嗅一客,先生曰:“此大善人也,不可。”又將嗅一客,先生曰:“此大有福人也,不可。”又將嗅一客,先生曰:“此大惡人也,更不可。”四鬼曰:“然則先生將何餐?”先生指二客曰:“此輩不善不惡、無福無祿,不啖何待?”四鬼即群嗅之,二客鼻聲漸微,五鬼腹漸膨亨矣。

夢乞兒煮狗

陳秀才清波,處館紹興。夜間夢遊土地廟,廟後有數乞兒,狀貌獰惡,擁土爐剝黃狗而烹之。狗似新受棍傷者,血猶淋漓,陳心惡之。忽門外有衣冠人來罵曰:“我家狗被汝偷食,我將告官。”語未畢,群丐起而毆之,衣冠者倒地死,陳驚醒。越三日,夢青衣皂隸持城隍牌票示之曰:“狗主人被惡丐打死,其鬼已控城隍。牒內寫君作證,故來相招。”陳視票,果有己名,且有聽審日期,覺而惡之,然自念此事與己無干,不過暫往陰司作證,因辭館歸,以二夢語其親徐某,且託曰:“我死當復生,誠恐陰陽隔路,一時靈魂迷失,乞君購白雄雞書我姓名,臨期到城隍廟招呼,免我迷路。”徐以為夢幻難憑,笑允之,始終不信也。

至某月某日,陳果無疾而逝。家人泣報于徐,徐急買白雞書陳姓名而往,適城隍廟搭臺演戲,眾人蜂擁,至日仄方能到神座下,大呼招魂。及歸家,六月盛暑,屍已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