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眾臣也甚是難為,猶豫之時,戶部上書,眾人這才知曉,這位名滿京都的少年將軍戶籍竟不在侯府,而在一異姓人身上。

這人百官也不算陌生,數年前曾救帝王於病重,名滿京都的小大夫,顧南。

戶籍一出,賀驍戈無咎,帝王變了臉色。

風波平定,賀信一脈暫且收押大理寺,五日後押解出京,侯府眾人無人前去,到頭來相送之人居然只有顧南和賀驍戈。

不過也是看笑話罷了。

賀信披頭散髮帶著枷鎖,神情疲憊看他們一眼:「這般情景還過來,也不說避嫌,一場笑話如此重要。」

「為何要避嫌。」顧南伸手握住賀驍戈的手,脫去溫潤,眉眼肆意張揚:「他是我的,與侯府無關,與你更是如此。」

賀信嘴角挑起諷刺弧度,閉目不言。

顧南自然不會在意他的態度,目光略過他看向身後神情痴傻的賀驍騁,最終定在秦氏臉上。

從前雍容華貴的夫人形容枯噶,一雙赤紅眼睛狠狠瞪著他,滿是恨意。

顧南微微一笑,看著她無聲開了口:「報應。」

斷你後路讓你無所可依,為你二十年使盡手段心思惡毒。

毀你心思讓你獨守荒蕪,為你讓賀驍戈自少時便嘗盡孤苦備受孤獨。

被他這般姿態刺激,秦氏突然悽厲尖叫起來,奮力掙開身邊獄卒,神色猙獰朝著顧南奔過去。顧南淡淡看著她,沒動彈,靜靜看著面容癲狂的夫人在距他僅有半米處被獄卒扯了回去。

被束縛雙手,秦氏眼睛越發赤紅,聲音啼血一般:「顧南!賀驍戈,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顧南揮手,旁邊獄卒會意,伸手將她聲音堵了回去。四周回歸情景同時,後方賀驍騁身體突然開始抽搐,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痴傻,呆呆笑起來,低聲喃喃:「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正是顧南最後一次見他時說過的話。

城門柳色青青,天邊日光正好。

囚車緩緩行去,顧南轉頭看著從出來便一直沉默著的賀驍戈,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賀驍戈垂眸,瞬間撞入一雙堅定的眸子,眸子主人的聲音清朗溫潤,一字一句,聲聲侵佔他的心臟。

「她說我們不得好死,所以我們一定要好好活著。」

被他看著的人一愣,烏黑深沉的眼睛突然明媚起來,伸手將拉著自己袖子的手握住:「好。」

一場風波,平南侯府依舊是世襲榮華,唯一躊躇的也就是信任家主事宜。

賀驍騁痴傻流放,稚子尚幼,平南侯本家一系如今能撐得起侯府的也就只有賀驍戈一人。大長老遣人去別院問了幾次,都被顧南以不是侯府人緣由回拒,隨後大長老親自前來,顧南以尊長之禮接待,提及家主之事時,顧南清淡說了一句話,便消去了長老所有話語。

——賀驍戈免咎緣由你我皆知曉,若回侯府即是欺君之罪,不知侯府擔起擔不起?

黃昏時長老離去,從此再沒遣人來。

日子清清淡淡走,春花謝去,秋風漸起。立秋那日,邊疆傳來訊息,賀驍騁身死,受刀劍無數,死狀極其悽慘。

城郊別院,小祠堂。

賀驍戈手執線香緩緩跪拜,顧南在他身邊雙手合十,俯身的姿態莊重而沉穩。

秋風遠去,天空湛遠。

賀驍戈將線香插入香爐,轉眸看著顧南,眼眸黑如墨玉:「母親忌辰過後,我便辭官同你一起回清河鎮,從此京城是非之地,就再不用踏足半分了。」

清河鎮。

那裡時日靜好,沒有詭譎沒有掙扎,只有桃花清酒,還有醫館門口溫潤微笑的小大夫。

多麼好。

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