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蝕》

嚴古的登山鎬卡在巖縫裡時,月光剛好掠過對面山崖的蜂巢狀洞穴。那些直徑三米的孔洞排列成北斗七星圖案,洞壁殘留著青灰色的黏液,像巨型蝸牛爬過的痕跡。

"嚴工!這邊!"

實習生小趙的呼喊從七十度斜坡下方傳來。嚴古解開安全繩,靴底碾碎的紫晶礦渣在月光下泛起磷光。三天前的地質勘探報告顯示,這座被挖空的金蟾山腹中,出現了與開採面完全不符的晶體結構。

手電光照亮礦道轉角處時,嚴古的呼吸凝在防毒面具裡。巖壁上嵌著半具礦工屍體,工裝褲口袋裡的考勤卡顯示是昨天失蹤的王大有。屍體腰部以下與山岩融為一體,裸露的脊椎骨上長滿鈴蘭狀晶體,每朵"花蕊"中都蜷縮著米粒大的金蟾。

"輻射值超標四百倍。"小趙的聲音在顫抖,"但儀器十分鐘前還正常"

礦道深處傳來鐵軌震顫聲。嚴古拽著小趙撲向側洞的瞬間,一輛滿載紫晶礦的幽靈礦車呼嘯而過,車頭掛著的安全帽編號正是王大有。他們沒注意到,屍體脊椎上的金蟾同時睜開了赤紅眼睛。

省安監局的李主任推開專案部的門,帶進一股硫磺味。他摘下被酸雨蝕出蜂窩的警徽,瞥了眼嚴古電腦上的3d建模圖:"山體自燃是常見現象,專家組明天就到。"

"常見現象會在岩層里長牙齒?"嚴古調出昨夜的紅外影像。熱成像圖中,整個西山礦區呈現人體腔結構,隨著爆破聲規律收縮。最深處有個胎兒狀熱源,正將血管狀礦脈延伸向地表的觀音廟。

李主任的茶杯突然炸裂,褐色的茶水在會議桌上匯成卦象。他掏出手帕擦汗時,嚴古看見對方袖口內側沾著紫晶粉末——那是深礦區才有的放射性伴生礦。

"施工隊撤出後,我需要帶專家組下礦。"嚴古故意碰翻檔案盒。散落的檔案裡滑出五年前的舊報紙:《金蟾山隧道通車當日坍塌 19人遇難》,配圖是李主任接受採訪的側臉。

小趙的屍體出現在通風井那天,山體發出了第一聲嗚咽。嚴古盯著死者被水晶覆蓋的眼球,發現虹膜紋路變成了等高線圖。法醫切開胸腔時,在場所有人都吐了——心肺位置長著完整的紫晶礦脈,血管末梢掛著金蟾形態的結晶體。

"是噬礦菌。"穿防護服的女人扯下嚴古的口罩,"我哥五年前就死在這種共生體手裡。"

嚴古認出這是觀音廟的比丘尼妙音。女人扯開僧袍,露出鎖骨下方嵌入面板的青銅羅盤,指標正指向他口袋裡那顆從王大有脊椎摳下的金蟾石。

"他們在山腹養蠱。"妙音將屍檢照片甩在香案上。照片裡的水晶脈絡拼出北斗九星圖,缺失的兩顆正是當年坍塌隧道的位置。燭火忽然變成青紫色,觀音像的眼珠跟著嚴古移動,檀香裡混進了血肉焦糊的味道。

嚴古綁著速降繩墜入豎井時,防化服裡的輻射警報器開始冒煙。井壁滲出猩紅黏液,裹住頭燈的光束形成無數瞳孔。降到三百米深的位置,他摸到了五年前失蹤的工程車——駕駛座上那具骷髏的指骨間,攥著李主任的工作證。

"嚴工看頭頂!"

對講機裡傳來妙音的尖叫。嚴古抬頭看見井口正在閉合,岩層收縮的節奏與山體自燃的爆破聲完全同步。他突然明白熱成像圖中的胎兒是什麼了——整座金蟾山就是活著的礦脈母體,人類開挖的礦道實則是它的血管神經。

應急燈熄滅前的最後三秒,嚴古在車斗裡發現了成噸的青銅器碎片。這些本該在博物館的周代祭器表面,刻滿與妙音身上相同的星圖。最殘破的鼎腹內壁,用甲骨文反覆刻著"山鬼食金,九星鎮厄"。

妙音用桃木錐刺穿李主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