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房內有三具枉死之人的屍身。

王仵作將趙重幻領到義房的一扇窗前,那裡靠牆邊有一處覆蓋著半舊白布帛的遺骸,他小心翼翼道:“趙姑娘,這,便是那位阿巧姑娘了!”

親身面對眼前那一片刺目的慘白,趙重幻一瞬間只覺自己心口似有無數魚針毫不留情地扎入,一種密密匝匝的疼襲來,令她原本就一直隱隱疼痛的雙眼越發顫抖,晃動到乃至無法聚焦。

“勞駕前輩,請諸位都先出去——”

默了少頃,她斂住異動,才微啞著嗓子低道,“在下,要親自再勘驗一遍死者屍身!”

“是!”王仵作恭敬地往後退。

很快,義房內便一片寂靜。

孤身一人站在幾位亡者之間,趙重幻不由靜默了須臾。

隨後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徑自去借了一件兜衣罩在外袍上才又回到窗邊。

繼而,她緩緩伸出有些微顫的手,一寸寸靠近那柔軟卻單薄蒼白的布帛,而那布帛之下躺著的曾經是多麼可愛又善良的姑娘呀!

待那隻纖細的手就要碰觸到布帛時又遲疑地懸在了半空,趙重幻用力地閉了下有些模糊的右眸,竭力摒住翻騰不歇的情緒,隨之霍地一把扯開那塊遮掩著殘酷的布帛——

躍入眼簾的確然是阿巧那張熟悉的臉龐,只是斯人如花笑靨已經不再,徒留一具被人虐殺的遺骸亟待她替其伸冤!

趙重幻不由自主又閉了下眼睛,接著她神色冷靜地掏出自己的袖囊,攤開放在一側,從中拿出自制的手套,開始心無旁騖地仔細勘驗屍身上的蛛絲馬跡------

阿巧穿著慣常愛穿的粉色衣裙,髮髻有些散亂,但是形容還算齊整。

她幼滑的面板此刻已經一片煞白烏青,耳邊唇角輕泛出屍斑,她頸處的面板也因為脖頸扭曲而暗紅發紫,原本靈動活潑的一雙眼緊緊閉著。

而她的嘴巴微微張著,原先粉嫩的唇也顯出慘白顏色,口角內甚至還殘留一點幾不可見的血跡。

趙重幻登時遠山眉微蹙了下,低頭湊近扒開阿巧僵硬的下巴,細細察看對方的口腔內。

很快,她便發現阿巧口中最前面的左側門牙居然有一個豁口,似乎被甚給崩裂了一點,而在牙齒縫隙內還隱約殘留著一點異物。

趙重幻眸光微凜,轉身端過一側牆壁上的火盞,放在案板上照亮些。

接著她迅速從自己的囊袋中拿出一把只比拇指大一點的精巧鑷子,動作輕緩地伸進阿巧的牙齒之間,小心將異物慢慢剮夾出來——

對著火盞的光,趙重幻舉著鑷子端詳那細小的異物,捲曲而乾癟,有一點接近於面板的質地。

她又拿過一個陶碟,倒一點清水,將那異物放入其中待其慢慢軟化,頃刻,異物便在水面上平展開浮了起來。

趙重幻再次用鑷子鑷起端詳:果不其然,確實是一小微塊面板的碎片。

看來,阿巧當時還是掙扎反抗過,甚至,還有撕咬過對方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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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眉凝思了須臾,繼而將這塊面板放在一張乾淨的紙張上,隨後又開始檢查阿巧被折斷的脖頸。

她猜測得不錯,阿巧的枕骨與脊椎骨連線的啞門穴下骨骼被人殘忍地生生掰斷了。

趙重幻托起她的頭時,整個頭頸全然塌軟,無有一點支撐,而此關節處是命門之一,一旦受損,輕者頭痛、癲癇、癱瘓,重則當場斃命。

趙重幻摸著阿巧頸後那片幾乎碎裂的骨骼,齒關緊扣,眼神發寒——

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兇手竟然一心只想置一個小小的婢女於死命,分毫餘地都不留!

接下來,趙重幻仔細解開阿巧的衣物,一寸寸將其屍身勘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