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約好去吃冰淇淋。

我穿上新置的寬裙子,頭髮用一隻髮夾夾住,見到他,他呆呆的打量我。

我呢,看到他也有一種戀愛般的喜悅,是別的快樂所不能代替的。

「怎麼搞的?」他說:「現在復古嗎?我記得我小時候的女朋友就是這樣打扮的。」

「是嗎?對,我記起來了,六十年代,是不是?咦,你十多歲就結交女朋友?」我笑著坐下來。

他說:「你這身打扮,配雜果賓治最好,要不就香蕉船,那時不流行減肥,女孩子都可以盡情的吃。」

「我要巧克力梳打。」我說。

「我到美國去開會,昨天才下飛機的。」他看上去是有點累。

我相當感動。

女人的毛病是太過容易感動,我希望這一次沒有感動錯誤,我說:「我知道你去開會,我找過你。」

「去之前本來要跟你說一聲,又覺多事。到了紐約,又得往洛杉磯,耽擱了近一個月時間,很後悔沒通知你,想打電話,更覺冒昧——又不是有什麼急不及待的事,一直忐忑然,成年後從來沒有這般彷惶過。」他哈哈笑起來。

我聽得呆呆的,緩緩的吃我的冰淇淋。

這種感黨真好。

有人想念,有人關注,有人約會。

我說;「謝謝你。」

「還好吧?」他問。

我說:「很好,託賴,不過這一個月也不好過,老以為你忘掉我,或是時間不夠,尚未輪到我。」

「真的?那太好了,朋友之間最怕沒有共鳴。如今既然大家的想法一樣,事情就好辦。」

「我大弟在籌備婚事。」我說。

「你有兩位弟弟?」

「是的。」我說:「有空到我們家來坐。」

「你放心。」他笑,「我會不請自來。」

「你永遠是受歡迎的。」

「我女兒來了,我今天特意叫她來,好介紹給你認識。」他站起來,「囡囡,這裡。」

我抬起頭,囡囡已經同我招呼:「艾老師。」

她是個很清秀的女孩子,我對她有一點印象,是隔壁班的高材生。

她坐下來。

他說:「囡囡還是你的學生呢。」

囡囡禮貌乖巧的笑,「我們對艾老師的印象太深刻了,看上去同我們差不多年紀。」

我故意咳嗽兩聲,「今年七十多了,自從在南極仙翁處拿來仙丹之後,就沒老過。」

囡囡笑得很開心。

隔一會兒她說:「我約了同學,不阻你們,我先走一步。」她站起來道別。

老朱說:「我這個女兒怎麼樣,還過得去吧。」

「應引以為榮。」

「難得她很獨立,她跟她母親的關係也很好,真捨不得她去美國念書。」

「是一個人去?」我問。

「是呀。她希望早些去,已準備向校方辦退學。」老朱說:「她母親在那邊。」

一切都很理想,我不必搞「後母——子女」關係,真好運。

「那你可靜了。」我說。

「有你呀,」他笑,「人家會以為你是我另外一個女兒。」

我但笑不語。

這時候老朱的熟朋友老陳又出現了,他顯然沒把我認出來,只向老朱眨眨眼,說:「吃茶!」終於忍不住,「女朋友?」

老朱很大方的介紹:「老陳,出名的狗嘴,長不出象牙來。這是我女朋友艾精華。」

老陳不好意思的推老朱一把,訕訕的笑說:「別在艾小姐面前損我。」

我笑了,有進步,這次他沒有把我當作老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