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綺羅接過茶盞,卻並未飲用,只輕輕放在桌上,一雙美目直視著珠簾之後,“虞郎君就不怕我這樁買賣最後打了水漂,白白浪費了虞家的銀兩?想來單靠這家茶肆,可做不到這麼輕鬆的壟斷京中的冰坊行市。”

虞郎君爽朗一笑:“自古做買賣,有賺有賠是常事。我家中數代經商,憑的就是一條家訓。”

溫綺羅美眸微彎。

虞郎君也不繞彎子,“這行商之事,不能貪心。比起行情,更重人品。溫娘子蕙質蘭心,又膽識過人,與你合作,在下是信得過的。”

溫綺羅心中微微一動,“你如此信任我,倒讓我有些惶恐了。想來我很快便要隨家父去邊疆,到時若有別的生意,虞郎君可還願合作?”

虞郎君但笑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溫綺羅,眼神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溫綺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在她想要轉移話題時,他卻應道,“與溫娘子,自是歲歲年年,才好。”

溫綺羅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遮住了眸中翻湧的情緒。

護國寺那夜的點點滴滴,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她幾乎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還有四目相對時的灼烈纏繞。

歲歲年年,這願望似烙印般鐫刻進她的心底,卻也讓她心生幾分無措。

如若說此前她的一舉一動,皆源於復仇的棋局,那麼今日卻徒生出幾分別樣的滋味,連她自己也不願深思。

珠簾後的江知寂望著她,目光幽深如墨。在這清越靜謐的雅間裡,他那一句話彷彿比窗外灑落的陽光還要灼烈。

雖是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略帶遲疑的語氣與靜默之間的微妙,他卻是捕捉得清清楚楚。他本要懷抱從容閒適的態度與她閒話,可此刻竟生出一縷難以言喻的悵然。

他見她低首,嗓音似玉石和鳴,“溫娘子素來行事果決,這邊境雖遠,卻也別有一番天地,縱是萬水千山,又有何懼?”

溫綺羅輕聲道:“郎君似是看得通透,只是綺羅不知,再會又是何夕。”語調輕而軟,卻似清風中落了一顆石子,激起江知幾心底層層漣漪。

江知寂不自然的眸光微閃,低聲道:“世間之事難以預料,可若有心,緣分自不會輕易散去。”

“郎君這般篤定?”

江知寂沉吟片刻,終是朗聲一笑。

他性子向來沉穩,很少如此爽朗,但對著眼前的溫綺羅,似乎一切波瀾都被她撩動,甚至一不小心就失了分寸。

清潤的男音再起,“既然溫娘子以為這是一種篤定,不如就隨在下的篤定試上一試,如何?”

溫綺羅心中微跳,目光落於案邊茶盞,似在認真觀賞那茶湯的碧綠流光,喃語道,“也好。”

江知寂好半晌,才將心頭盤繞著千絲萬縷的情緒撫平。

“待溫娘子遠走之日,京中再無能與我飲茶的知己,便是繁華似錦,也少了番靈氣。”

他的語調平和,似隨意間一句閒話,卻讓溫綺羅眸中流光一滯。

珠簾遮掩了兩人間的對視,她低頭抿了抿唇,目光略微飄搖:“虞郎君抬舉綺羅了,京中貴人閒客甚多,何妨缺席我一人?”

“缺你一人,卻多三分寂寥。”

溫綺羅目光微凝,手指輕觸著那溫碗茶盞的邊沿,指尖微涼,似在借這片刻的觸感理清自己略顯紊亂的思緒。

屋內氣氛微妙,半是溫柔半是喑啞,所有未曾表露的情感悄然在無聲裡暗流湧動。

卻在這時,雅間的珠簾驟然響動,像是一滴寒露墜入平靜湖面,將這份氤氳的氛圍打散得支離破碎。

“主子!”一個青年男子大步跨進來,聲音雖未刻意拔高,卻帶著絲急促。他身著棕青錦服,腰佩鬆垮的玉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