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餘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墨色的書案上,點點光斑彷彿跳躍的火焰,冷意依舊。

江知寂單手執著毛筆,另一手輕叩桌沿。他面前的竹簡上並無字跡落下,心中卻早浮起萬千心事。近日江知禮的變化,令他不得不在意。

這個三弟,自幼怯懦,鮮少抬眸直視過他,更遑論在江府諸人面前一言一行的分量。然而短短數日,這個小小少年彷彿脫胎換骨般,不但神色明朗,眉宇間竟生出幾分銳意,甚至昨日,他還主動前來書房請教兵法。

“兵法?他倒是長大了。”江知寂又想起溫綺羅與江知禮出門的幾次,想來知禮的改變,溫綺羅是功不可沒。

他抬起眼簾,不遠處的案几上正放著一隻造工精細的玉玦,正是溫綺羅貼身之物。

他記得溫綺羅曾在席間淡淡一評:“若知禮手中沒筆,則心中也必無槍。”那一刻,他並未細究,聽來直覺不過閒語,現今再揣度,竟透著幾分深意。

三敲之聲恰時而至,將他的思緒打散。

暗衛低眉斂眼地推門而入,行禮道:“主子,明日行程已安排妥當,屬下且退下了?”

江知寂淡淡點頭,擺了擺手。待暗衛告退,他方才長身而起,緩緩端起桌上的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無人知曉,自數日前,他已籌備離開江府,前往西門關之事。

“既然會驅動江知禮,那便由你去折騰。若知禮真有一番能耐,那固然是好。”江知寂掀起唇角,眸中的寒意卻與茶尖翻騰起的熱霧同消。

心思至此,他毫不遲疑地換了套便裝,披上斗篷,趁夜色翻身而上早備好的快馬。

邊塞,西門關。

遼遠荒涼的大地上,一列溫家軍正於關外營帳內休整。寒風怒號,吹得帳簾獵獵作響,戰旗迎風而立,又有幾分搖搖欲墜。

營帳之內,溫長昀眉頭緊皺,對著攤開的邊防地圖踱來踱去。他的副將跪於席地,不敢抬頭:“將軍,這些時日蠻子夜襲頻繁,明擾暗擊,士氣已然大不如前。昨日巡哨撫營數來,有十數人染病,再不加緊補給,恐怕……”

“別說了。”溫長昀厲聲打斷,頭未抬,目光始終盯著地圖。腰間寶劍輕碰在他的戰靴上,發出“咔—咔—”的清脆聲響。

他清楚得很,大夏突騎腳程極快,偏愛夜襲,諳熟這地形不說,又精通迅速撤退的戰術。偏偏關外風雪未曾減弱,士兵用作禦寒的毛氈都不足數,連熱湯也無法實時供給。

地圖上,西門關如同一道脆弱的屏障,阻隔著大夏鐵騎與大夙腹地。溫長昀的手指重重地按在關口的位置,指節泛白。軍帳外風聲呼嘯,更添幾分肅殺之氣。

“報——”一聲高呼劃破風雪,一名帽間覆著雪花計程車兵跌跌撞撞地闖入帳內,單膝跪地,聲音顫抖:“將軍,李副將…李副將和押運物資的隊伍……遇襲了!”

溫長昀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怎麼回事?細細說來!”

士兵哆嗦著嘴唇,斷斷續續地稟報:“李副將一行在涼州回程不足五十里處遭遇大夏伏兵,對方人數眾多,且…且有高手壓陣,弟兄們拼死抵抗,但…但還是……”他不敢再說下去,只是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溫長昀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涼州是除了蘭州外,距離西門關最近的州府,若是連涼州的支援都斷了,那西門關的處境將更加艱難。

他沉聲道:“可知對方領兵之人是誰?”

“回將軍,據逃回來的兄弟說,是…是大夏的赫連覺暉。”士兵的聲音細若蚊蠅。

赫連覺暉,大夏赫赫有名的戰將,亦是朝中五皇子,年少英才,頗為驍勇,對大夙風土更是知之甚多。作戰之時,多以詭計多端而聞名。

溫長昀劍眉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