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枝幹遒勁有力,疏影橫斜間,自有生機流動;一朵朵梅花寒韻卓然,雖處於畫卷最得力卻最顯眼的缺損處,卻彷彿早便生於此間,與偌大的山川圖景融為一體,無絲毫違和之感。

席間的人紛紛駐目,一時竟無人言語。

溫詩河看著這畫,臉上的笑意十分複雜。她再也按捺不住,硬擠出幾聲輕咳,“妹妹果然天賦出眾,竟能使這幅佳作煥然一新,真是叫人驚歎。”

溫綺羅恭敬地執筆退至一旁,笑容端莊得當,“臣女不過是拾人牙慧,託畫之本韻,予那山河錦繡添描一筆,豈敢居功。”

太后慢慢走上前,低頭端詳畫卷良久,不禁點頭淺笑,“果然是妙人。哀家本以為,這畫經歲月更迭,恐難復舊。但如今瞧來,尚有再現生機之況,興許便該叫作命數天定吧。”

太后的每一字,都似乎裹了重重試探。溫綺羅心頭一緊,卻面色始終不露破綻。

她柔聲道:“謝太后娘娘抬愛,臣女不敢妄揣天意。臣女只是以為,世事繁盛,繪者之眼與筆,並未存於線條與顏色間。他們筆下的江山,如您舊日所築,才是興榮根本。那未描之處,不過待後續繼承與眷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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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殿中霎時靜得無人聲。太后的手微微搭在畫卷之上,眉眼不見波動,但面上那一抹意味深長之笑卻更深重了些。

“好一句‘後續繼承與眷顧’。綺羅丫頭,你這可不算是略懂皮毛。”太后威嚴猶在,只是話語中多了兩分親近之意。

溫綺羅未曾隱瞞,“臣女好似曾見過這幅畫,方能補全,如此也是班門弄斧了。”

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幅畫,哀家珍藏多年,從未示人。你既見過,想必也是與哀家有緣。”

誰料這心思湧動間,在廳內九重簷樑上,風動相摻的衣袂破空之聲,躍動的影子輕若驟雪,停在樑上陰影吞吐的一角,細微至極,難以察覺。

溫綺羅端莊垂首,額間冷汗未乾,心卻如幽深湖水,波瀾暗湧。

太后語調如同冬日清泉,聽著舒緩,卻透著涼意:“只願錦繡江山,後人能有你這般妙心慧手之人描點,才不會負了過往先賢所託。”

再度被明著誇讚,暗中試探,溫綺羅並未急著接話,反倒以一絲淺笑傾首示意,彷彿謙恭至極。

太后又將鳳眸轉向一旁的蕭策:“策兒,如何看這畫?”

蕭策微微一滯,隨即板正神情,朗聲道,“皇祖母金目玉口,此畫經溫二娘子之手,今日這一筆補得是百妙俱生,氣韻流轉,此畫機緣不絕,此為再造之福。”

太后笑意加深:“策兒倒機靈。”言辭之間,她更添目光,落在不遠處垂手立著的溫綺羅身上。這個女子,無論是智巧,膽識,還是舉止,皆如她心頭某處念頭般契合。

:()簪纓世族有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