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都是真的了。菜仁死了,難道方惠也要走這條路嗎?他想不出別的了,滿腦子就是一個字——死!

死!

最近這個字被無限誇大了。

是啊,人生的結果就是死亡,死法也是千差萬別。可笑的是所有人出生時都是一個模樣,或許這就是人間最大的不公平吧?

大約在一年半以前,老四海剛到北京的時候,方惠的精明幹練曾經讓他吃驚不已。而現在她只是一副奄奄一息的骨頭架子,她與世界的唯一聯絡竟然是錢。

老四海渾身都在疼,痠疼,鑽心的疼,骨頭縫裡似乎有無數根細針在大跳搖擺舞。他實在受不了了,於是跑到街上,找了個水果攤,揀最貴的水果,胡亂地買了一大包。

第二次走進病房時,老四海呆住了。

方惠床前坐著個身材高大的傢伙,櫃子上擺著些禮品,顯然這傢伙也是來探望方惠的。菜仁的朋友一直就不多,老四海只見過張揚和幾個在食堂工作的同事。他去世時倒是來過不少人,但老四海基本上都忘了。在方惠的生活裡只有菜仁和方竹,老四海從沒聽她談過關於朋友的話題。所以他能夠如此深入地走進這個家庭,完全是不合常理的。

老四海在門口一出現,方惠就興奮地對那人說:“看,我們那兄弟來了,菜仁的後事是他一手辦的,簡直比親兄弟還親呢。”

探望者微笑著轉過臉來,隨即整張臉就扭曲變形了,正如六月的氣溫猛然間就降到了臘月,一切都凍上了。老四海險些轉身就跑,但雙腿如木樁子一樣,釘在地上,紋絲不動。

這個來探望方惠的傢伙竟然是老景。

老景現在是背對著方惠的,方惠無法看到他怪異的表情,依然接著誇獎道:“我們這家人也真是不爭氣。菜仁的事完了沒兩月,我自己又病了,實在是太麻煩人家了。我們這個兄弟呀!”

老四海僅僅張皇了五秒鐘,現在已經無所謂了,其實這一刻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此時他走到床前,如平時一樣地寬慰她:“嫂子,您就別胡思亂想了,菜大哥家裡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一天我要是沒能力管了,別的朋友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的。對不對?老景同志。”

老景尷尬地咧著嘴,方惠卻道:“我沒說他是老景啊,你怎麼知道?”

老四海說:“你們都提過他好幾次了,來探望您的還能有誰呀?”說著他走到老景對面,坦然地說,“您怎麼知道我和我嫂子來醫院了?”

老景有點不知所措地說:“我剛從國外回來,知道菜仁出事了,想去家裡看看。可鄰居又說你們來醫院了,我就追來了,可我不知道您也在場。”

老四海幾乎要笑出來了,瞧這樣子,老景成了被審問的,自己儼然成了警察。他轉向方惠道:“嫂子,醫生說了,明天做個全面檢查,應該沒什麼大事。”

方惠已經看見他那些奇形怪狀的水果了,驚道:“枇杷、火龍果、蛇果、榴蓮、西番蓮,你買這些東西幹什麼?”

老四海笑道:“我還真不知道這東西叫西番蓮。”

方惠道:“我在醫院當護工,醫院門口的水果攤上全是這“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貴得沒邊兒。”方惠說。

老四海若無其事地說:“吃吧,沒吃過的都應該嚐嚐,反正咱們也要發財了。”

“你就是能替我掙幾個錢,也不能這麼花呀。方竹還在上學呢,現在我又住院了。”方惠心疼得用手指頭扣腦門。

老四海還要說什麼,卻覺得一隻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袖子,他知道老景是怕自己再跑嘍。只好安慰方惠說:“您就別瞎琢磨了。我和老警官出去說點兒事,您也好好休息。沒別的事,我向老局長彙報彙報我菜大哥的事,看看咱們公安局能不能照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