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母親離開我。

不是不知道惠叔與母親分手還有其他的原因,但人總喜歡把過錯推在別人身上,我也不例外。

當下惠保羅說:「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不記得了,」我溫和地說,「全部不記得了,讓我們從頭開始吧。」

他大喜過望,沒察覺這不過是一句客氣話。

隔一日,他親自在門口等,手中拿一技小小玫瑰花。

雖不喜歡他,也有點高興,他猶疑著不敢按鈴,我樂得坐在屋內靜觀其變。

傅於琛出現,惠保羅急急避開,我匆匆放下簾子,拾起報紙。

他開門進來,我同他打招呼。

他笑,「報紙調轉了。」

我胸有成竹,「調轉怎麼看,當然是順頭。」

「噫,試你不倒。」大笑。

我更裝得若無其事,「幹什麼要試我?」

「因為有男孩子在門外等你,怕你心不在焉。」他說。

「是嗎,誰?」

「我怎麼認識。」

「我也不認識。」

「那人家幹麼巴巴地跑了來站崗,手上還拿著花。」

「誰知道。」

傅於琛的眼睛真尖銳,什麼都看見。

「對,女孩子長大了,自然有愛慕者上門來追求。」

他聲音中有點慨嘆。

我不出聲。

「漸漸便來了,再過一陣子便戀愛結婚生子,小孩變大人,大人變老人,唉。」

「戀愛結婚生子,就這麼多?」我問,「事業呢?」

「你像是有事業的女性嗎?」傅於琛取笑我。

「怎麼不像?」

「要事業先得搞好學問,沒有學問哪來修養智慧,怎麼辦得了大事,你若真想做出點成績來,從現在開始,痛下二十年功夫還有希望。」

我呆呆地聽著。

「十年寒窗,十年苦幹,再加上十足十的運氣,才能有一份事業,你別把事情看得太容易,大多數人只能有一份職業,借之餬口,辛勞一生,有多少人敢說他的工作是事業?」

這是傅於琛第一次同我說大道理,我感動得不得了。

「怎麼樣,承鈺,」他當然看出我的心意,「打個賭好不好?我栽培你,你下苦工,二十年後看誰贏得東道可好?」

忽然之間,我站起來說:「好!」

他伸出手掌,我與他一擊。

他笑,「把門外的小子打發走吧,這種把戲有什麼好玩?你沒有時間打理此類瑣事了。」

我看著他,一時間不明白這是關懷還是手段。

「成功是最佳報復,到時不怕你生父不出來認你。」

這句話決定了一切。

惠保羅走了,花留在門口一直至枯萎,沒人去理它。

傅於琛第二天就把我送進一間著名嚴格的女校,叫我選修中英文。

忽然間我對功課產生最濃的興致,每天孜孜地讀到晚上十二點,調校鬧鐘,第二天六點又開始讀,真是由天黑讀到天亮,天亮讀到天黑,連看電視的時間都不大抽得出來,莫說是其他娛樂,一整個學期都是這樣,陳媽嘖嘖稱奇,傅於琛卻氣定神閒,像是算準我不會令他失望似的。

惠保羅後來又來過幾次,由我開門打發他走。

用的藉口是「媽媽不想我這麼早同異性來往。」

聽聽,這是有史以來最古老的藉口,是女性對她們所不喜歡的異性說出,好讓他們落臺,蠻以為只是老妖婆作怪。

在惠保羅之後,也頗有男孩來約看戲打球游泳,但他們都要等到暑假,或是一個學期之後,因為屆時,預料功課才會上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