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存感念,揖禮道:“可汗救孤一命,大唐與回紇同氣連枝,孤雖不才,也願助可汗平定內亂,同沐聖恩。”

默延啜方稍稍掃過身側的沈珍珠一眼,見她面龐雪白如瑩,倒比失血過的李豫還要白上幾分,孤零零立在一側,神魂無守般,也不知是否聽到他與李豫的談話。他不知究裡,以為李豫又說了什麼讓她傷心的話,便開口喚了她一聲。

沈珍珠仿若受驚般抬頭,看了他一下,勉強擠出幾分笑,低聲說:“哦,我先回去了。”說話間,如輕風掠過,已行至她帶來的那匹馬前。

默延啜只覺她神情大為不對,正待喝止,卻見她縱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那馬如離弦之箭,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似隔前身夢寐遊

沈珍珠驅馬風馳電掣般在廣袤的原野上穿行。

她腦中昏亂,只顧驅馬狂奔,渾不分東南西北,也不管是否重複迴轉,是否迷失方向。

多麼可笑,她以為自己真能救他?她以為她來回紇是幫他?原來一切早在別人算計之中,她是多麼可笑,這樣的自作聰明,若非他自己見機果決,陳周行刺那一刻起,已是萬劫不復。

她還是害了他。

原來她真是累人累已,做不得一點兒用處。

她一生都是這般的自作聰明罷,多拙劣,多可笑!

他合該嫌惡她的,她巴巴的來回紇做什麼?來添亂麼?來害他麼?

他心中早已沒有她,為何她依舊無法忘記,無法釋懷?

她狠狠咬唇,一點點的血由唇齒間滲出。

她多想仰天大哭一場,然而,她竟哭不出聲。

她揚鞭催馬快跑,誰知那馬兒今日穿越大漠後,再被她驅趕跑動這許久,腳力早已乏盡,被她鞭撻幾下,索性前蹄一軟,就地滾倒。

沈珍珠被甩下馬背,咕轆轆翻滾幾圈方停下來,背心被石頭咯住吃痛,腦子稍稍有所清醒。

夕陽已暗,天色昏沉,有風驟起,她腳下是稀薄的草地,四方看去都是一個樣,無樹無草無山,她分不清方向。

她也無需分清方向。她爬起,率性拋下馬匹,漫無目的朝前走。

風愈來愈大,烏雲慢慢在天空積聚,“劈擦”,天空劃過一道閃電,暴雨傾瀉而下。入回紇以來,從未見過草原和沙漠下過一絲寸點雨,今日莫是天緣巧合,賜下這樣一場好雨?

雨毫不容情的擊打在她身上,渾身溼透,雨水順著她的衣裳不住流淌,她渾然已成一個雨人。她不停步,繼續在雨中行走,她不時滑倒,泥濘遍身,她爬起再行。

她忽的想起當年慕容林致所述受辱被救後的話:“你可知,被師兄救出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大雨……我便好似從一場噩夢裡逃出來,……我好象是拼命的往前跑,雨發狂的打在我臉上,但我顧不得。”

就算兩年多前她離開洛陽宮禁,被雨淋透以致高燒不退,也遠遠抵不上今日的痛苦。

只有在這時,她才完全明曉——當年林致的悲痛與絕望。

她只盼雨能更大些,更激烈些,就讓她在這雨中,釋放所有的傷痛。

若是有一種愛,有一種痛,永遠無法得到,也永遠無法割捨,能不能讓這一場雨,幫她釋放,幫她解脫。夢境、現實、幻想,通通的清洗,一乾二淨。

她在雨中淚流滿面。

大雨滂沱而下,替她洗去所有淚痕,也洗去她行走的痕跡。

她聽見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呼喚聲,夾雜在雷聲、雨聲裡,與雷雨聲配合,又恍惚淹沒在其中。

一切都陷落在雨中。

漸漸的,雷聲小了,隱沒了。那馬啼聲和呼喚她的聲音愈來愈清晰。

她面前出現了一小片樹林。她慢慢的走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