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深沉可怕。

老季伯輕輕敲了敲門,推開,捧著的托盤上放了一碗大米粥,兩樣小菜,卻是他清早被燙了無數次、煮焦了好幾回,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飯菜。

秋桐被趕出去,小雪也哭著走了,偌大的溫府,只剩下他們主僕倆。轉眼冬天就要來了。

“老夫人,用早膳了。”老季伯輕聲細語,小心翼翼地將飯菜擱在她手邊的花几上。

溫老夫人緩緩望向他,聲音冷淡蒼老。“樹倒猢猻散,就只剩下你了?”

“老夫人,您別想那麼多,保重身子要緊。”

老季伯替她吹涼了大米粥,強顏歡笑。“奴才手腳粗慢,做得不好,老夫人您勉強吃些,待會兒奴才再去街市上幫您買些炸果兒、長生掛麵……”

“老季,”溫老夫人注視著他,眼神嚴厲。

“你也當我們溫家真要敗了吧?”

“不,不會的,奴才心裡從來沒這麼想過。”

老季伯有一絲心慌,急急安慰道:“您就別勞神操那麼多心了,也許大掌櫃和二掌櫃已經想到什麼好法子,好幫咱們溫家度過這一劫呢。”

“我對他們倆的能力是不敢有太大寄望了,不過他倆手腳還算俐索,現在也只好指望他們能辦事了。”她吁了一口氣,雖不滿意卻也勉強接受,沉聲道:“我想了一整夜,事到如今,還是得上陸州販繭去。”

“上陸州?可陸州路途遠,這一來一回,時間上趕得及嗎?”老季伯有些遲疑。

“還有貨運飽費用,沿途打點各州縣通關衙口的銀子,老夫人,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呀!”

“能如期趕出絲貨交付最重要,其它也顧不得了。”她通宵苦思籌劃,得出了這最後一條活路。“我決定孤注一擲,把府裡能賣的古董,還有外頭放租的宅子和田地全數變現,再不足,絲場、蠶房和繡坊的地也值好些銀子,先將地契押出去套現款。”

“老夫人,這、這……”老季伯大驚失色。

“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這等於是將咱們溫家所有的根基全數押下去了,萬一要是不成的話……“

“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就賭這最後一局。”

她眼神深沉而危險,冷冷一笑。

“成!我老溫家風雲再起:敗!我溫家轟轟烈烈奮戰到最後一刻……就算我死後面對溫家歷代先祖和映月公,也不丟臉了!”

“老夫人,您何必這樣說呢?”老季伯突然眼眶紅了起來。

她瞥了他一眼,詫異地道:“老季,掉什麼眼淚呢?再怎麼說你不過是這府裡的奴才,就算最後溫家輸得一敗塗地,也不至於虧扣你的工錢,讓你連口飯都吃不上,你就放心吧。”

“老夫人,老季難過不為這個……”老季伯淚潸潸,欲言又止。“老季是心疼您老人家,臨老未能享清一福,還得操心生意上的事。”

溫老夫人眼裡有說不出的深鬱,喃喃道:

“”漱玉坊“是溫家的一切,我的全部,為了保住祖業,無論做什麼我都不會後悔……就算是眾叛親離,後侮。”

老季伯悲傷地望著她。

是嗎?為了溫家這塊招牌,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被犧牲的嗎?

保括秋桐,包括他,甚至……她自己。

秋桐坐在涼亭裡,薄衣不勝寒苦,怔怔地對著一池煙波清霧發呆。

一旁的小丫頭擔憂地看著她,手裡抱著一件柔軟溫暖的雪貂襖子,遲遲就是不敢幫她披上。

因為她看起來好憂傷,好脆弱,彷彿一觸碰就會碎了似地。

齊鳴鳳一走進花苑,第一眼就看見了她悽清寂寥的瘦小身子幽幽獨坐風中,他心臟猛然一緊,隨即熱辣辣劇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