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也許一開始兒臣就不該打勝仗……

“兒臣到雲方的第一年,就遇到了毗八流寇作亂、雲方農民起義。父皇給兒臣兩萬大軍鎮壓叛逆,兒臣屢戰屢勝;父皇調撥給兒臣的軍隊便逐漸增到十萬之多,讓兒臣威震雲方。兒臣打的最後一仗是西境之戰。這次非同一般,兒臣面對的不再是流寇和暴民,而是來自千里之外、大洋彼岸的西蠻。西蠻有先程序度遠超上明的火器,他們人數雖少卻以一當百,第一次交鋒便叫兒臣一敗塗地。兒臣從未經歷過如此巨大的挫敗,於是歃血為誓,定殲西蠻不可!

“哪曾想……哪曾想……贏了這場仗……輸家,卻是兒臣自己呀!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咄咄怪事……他們一個一個全走了,全走了呀!人沒走的,心也走了……兒臣,成了孤家寡人,成了一個笑話呀!

“兒臣常想……如果兒臣走的是‘他’的那條路,兒臣身邊的人還會離開嗎?兒臣不想耽誤他們,所以兒臣許他們走,甚至還主動跟南宮覆提出讓他進京入仕。雖然兒臣不願承認,但這次進宮讓兒臣感覺到‘他’是個好皇帝。他們跟著‘他’,兒臣也能放心了……”

一清使勁搖著頭,卻不敢站出來辯駁。

“兒臣這輩子,再也不敢有什麼大志了……‘他’想怎麼安排兒臣,兒臣悉聽尊便吧……”

一席話畢,劉一清聽到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他匆忙整理一番儀容追出去,卻已不見邠王身影。“王爺……老天保佑,王爺別走……”一清向外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出,礙於宗廟肅穆,他還要注意步態不能失儀。剛跨過一道院門,一清就被門後一人掣住。

四目相對,兩目含喜,兩目帶怒。

“王爺……”喜忽而變為憂,“您怎麼瘦成這般模樣……”

“哼!”邠王鬆開一清的衣袖,“本王突然折返,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王爺請問……”

“董固拜訪邠王府,是你指使的麼?”

“董固?”一清頓感不妙,“他幹什麼了?”

“你怎麼反問本王?他幹什麼你會不知道?”

“他……”一清緘口想了一想,“董固不是內廠的人,他直接聽命於皇上。探聽他的事,得費一番心思。”

“這麼說來,他孝敬本王的丹藥,不是你要送的?”

“不是,當然不是!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王爺,不管他送的什麼藥,您可千萬別碰!”

“碰不碰是本王的事,不勞大總管費心!”邠王一甩寬袖,扭頭便要走。

“王爺!”一清直直跪下,“王爺!王爺慢走……一清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王爺!求王爺看在一清曾效忠王爺多年的份上,開開金口回答一清吧!”

“說!”

“一清聽皇上說,王爺給皇上帶來一份‘大禮’,不知是什麼大禮?”

“本王和皇上之間的事,也要彙報給你聽嗎?”

“王爺……您若帶其它任何東西,一清都不想知道;唯獨有一樣您不能交給皇上,那就是——”

“不用你說!本王知道!”邠王怒喝,打斷一清的話。“你還有什麼事?”

一清如鯁在喉,舌頭開始發木。“還……還有……一清聽說,皇上要給王爺安排和親……求王爺仔細斟酌,和親不是好事,王爺最好能推就推。皇室旁支適齡的親王眾多,毗八公主無論嫁與哪一個都符合宗法,嫁給王爺則是高嫁低娶,對王爺不利啊!”

“有什麼不利的?”

“雲方是上明距離毗八瓦勒貢都最近的省,您是雲方親王;您與毗八公主和親,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朝堂中人會如何揣測、如何議論呢?您知道言官的舌頭有多厲害嗎?身處宦海,不亞於面對戰場上的槍林刀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