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其安力氣的確大,鉗制動作太急迫,忘了收著力,勒束著莫識手腕先是泛白又迅速浮起紅。

這道疤很長,縫合過,蟄伏在手臂內側的褐色痕跡像是蜈蚣,多數人看了都會覺得可怖。

莫識同樣不愛看。

已癒合了很久的傷,再拿出來說,只會重新疼一遍。

他輕輕掙了掙手腕:“鬆開。”

路其安聽話了,不似方才活躍,站著不動。

莫識自他手心取來防曬霜,隨便抹了層,再塞回他掌中。

幾年合作交流、兩天刻意親密帶來的溫馨,彷彿都隨著路其安的笑一起消失了。

“其實沒什麼事,用點遮瑕就能蓋住。”莫識習慣性用手蓋住疤跡,怕小孩嚇傻,突然出聲。

不擅長安慰人,顯得笨拙。

但對路其安來說非常有效。

蔫噠噠的小狗神色微動,收拾好心情,重又彎唇:“那…我們……”

門外傳來集合的腳步聲,莫識搖搖頭,主動抓路其安的手:“先走吧。”

路其安拒絕不了,乖乖跟著他走出房間。

目睹了一切的觀眾們已經在挖那道疤的來源。

奇怪的是再怎麼扒也只能扒出莫識出道後的經歷,出道前十八年人生是一片迷霧,連他的出身都鮮有人知。

受傷的訊息倒不少,多是因為拍戲,沒有這般嚴重。

一時間議論紛紛。

嘉賓們前往海岸之時,遠隔了幾個時區的莫謙一邊看直播一邊刷熱搜,長嘆口氣。

弟弟的傷永遠是他心中痛點,或者說是整個家族秘而不宣的汙點。

兩通電話打出去,那條刺眼的熱搜悄然消失了。

*

完成心動指南期間不允許攜帶手機,莫識不知道心急如焚的哥哥一連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

節目組早就提前聯絡了附近的捕魚基地,租了最大的船,請了最有經驗的漁民當嚮導。

到碼頭直接登船,一分鐘也不浪費。

莫識本有意藏起傷疤,轉念一想:和幾位嘉賓要日夜不分共處四個月,藏也藏不住,乾脆擺爛不遮了。

所幸其餘幾位只是看了看,欲言又止,沒有人問這是怎麼造成的。

因為某小跟班面色陰沉像能吃人。

【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琪琪和莫影帝互動得很少…】

【麥麩麥不動了吧,好笑】

【氣氛有點怪,不確定再看一眼】

【大海真的好浪漫啊,放假一定要去旅遊】

船駛至漁區,下了網,波紋反射粼粼光斑,如極漂亮的碎琉璃。

腳下甲板隨浪輕蕩,晃悠悠起伏,不安定。

路其安沒有離莫識太近,也沒有離不開似將視線黏在人身上。實際上他在思考,心裡很慌,亂糟糟一團。

在今天之前,他以為自己用各種手段挖來的情報能完整拼湊出莫識的人生——有過度的坎坷曲折,太多的悲傷苦楚。

他錯了。

還有些疼痛埋在骨髓裡,不曾被探究。

路其安是個有著很強掌控欲的人,這種掌控欲並不體現在待人方面,而是更多對於事。

凡是有什麼事情的發展方向超出了預期,他就會不安、煩躁。

這是由從小接受的教育決定的,也受到過往一樁悲劇的影響。

該怎麼辦。

路其安抵不住刻進本能的喜愛,縱使努力剋制,視線還是慢慢飄向莫識。

白山茶般綻在視野中央,輕薄的冷瓷色,美而不豔不妖。

蓮出淤泥而不染,白山茶又何嘗不是冰雪中孕育掙扎出的一瓣柔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