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小關口。

袁向庵坐在行軍司官署的正廳裡,他的手上拿著一封書信,臉上陰晴不定。

這封信是今天中午被軍營的人直接送到官署的,剛開始他並沒在意,直到無意間看到,在這封信的背面左下角的地方,赫然用硃筆描了三個紅點,這才重視起來。

袁向庵抬手揮退左右的人,坐在椅子上開啟這封信,上面的字跡跟自己剛才想的一樣。

當年就是這樣的字跡,使自己義無反顧地拋下家裡的一切,去追求那個註定沒有結果的答案。

為此,他和他的兄弟們都付出了非常慘重的代價。

袁向庵,本名應該叫袁應才才對,確實是陳州武城縣人氏。

他因家境貧寒,自幼便刻苦讀書,才學也算過人,二十一歲便中了舉,在當時堪稱一時轟動。

可惜在那之後始終沒能再有寸進,次次赴京次次未中。

為此,他不惜放下心中摯愛,說動父母搬離武城,遠赴洛城求學,可依然難以如願。

景耀十年春天,他最後一次會試仍然未中,名落孫山多年,心中自然鬱郁難歡,所以便在洛城酒樓之上多喝了兩杯。

當時正逢會試結束,酒樓之上多為讀書之人,大家來自天南地北,各自述說著自己的不容易。

袁應才身處其間,自然未能免俗,酒意微醺之際,他竟當眾指責朝廷會試存在不公,主持會試的禮部堂官何堅,更是有徇私舞弊之嫌。

結果可想而知,他當場就被官府的人直接帶走,連累著二老也差點丟了性命。

雖然最後還是被放了出來,但也丟了半條命去。

更讓他悔恨的是,當他養好身體,準備來年重新參加科舉時,卻被好友告知,他已經失去了科舉的資格。

那一刻,他的天,塌了!

他一個人在屋子裡待了好幾天,再出來時父母幾乎認不出他,一番抱頭痛哭後,他們收拾了行李,灰溜溜回到武城老家。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武城已經再也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了。

當年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如今人影寥寥,當年書聲朗朗的書院裡,如今也是門可羅雀。

出了縣城,外面的百姓更是衣衫襤褸,面有菜色。

更讓他感到心寒的是,田野裡的農夫居然戴著鐐銬耕作,而當年歌舞昇平的秦樓楚館內,依舊鶯鶯燕燕,好不妖嬈!

官員士子、鄉紳豪強往來間,出手闊綽,比往年更顯奢華,而農戶家的飯食裡全是清湯!

他作為一個舉人,出於對未來的考慮,他聯合幾個好友,共同向當時的陳州知府嶽海,提出了抑制豪強,均田免賦的倡議。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下算是捅了馬蜂窩。

就因為此舉,他不僅被州里的學正,當眾評為枉負盛名,品行低劣之輩,還被嶽海告知,將會通報禮部,奪去他的舉人身份。

從此之後,他的聲望一落千丈,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父母對此也是憂勞過度,同時病倒,勉強支撐了四個月,便雙雙故去。

就在他萬念俱灰,也想找根白綾,隨著二老一起離開的時候,有人送來了一封書信。

看過信後,他強打精神葬了雙親,按著書信裡的指引找到了一個地方。

就是在那個地方,他見識了跟官府不一樣的做事風格,也陡然增添了對未來的期望。

大羅景耀十二年九月,武城縣爆發了一場震撼人心的農民“叛亂”,起義軍只經過一天的功夫,就拿下了大半個陳州,逼得嶽海險些棄城而逃。

只可惜,起義軍內部卻在此時突然發生內鬥,錯過了擴充實力的重要時間,也直接葬送了袁應才的辛苦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