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聽到了轟鳴,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從六月到七月,這一個月裡,大家都是笑著忙乎過的

挖掉了露出山腳的脈頭,礦場朝山肚子裡深入,而此時在礦場上已堆出數丈高的礦石,只因為人力不足,才冶煉出了兩三萬斤銅

礦場黑煙繚繞,不僅有冶銅爐子,碾礦石的蒸汽機,還有磚窯湊著熱鬧珊瑚州前景明朗,又有了煤,磚瓦匠也忙活起來,在礦場燒磚搭屋子遠處農莊正驅牛翻耕田地的農人,都看著遠處的黑煙,心緒也在浮動不已

包括徐福在內都在盤算是不是用已經所剩無幾的貸款額銀買來磚瓦,自己搭屋子,老是睡帳篷,一點也沒有家的感覺

“下一船該買些水泥軌道石碌那樣的鐵軌用不起,可交趾港口那種水泥軌道卻能省不少人力”

鐘上位不僅在催促泥瓦匠儘快搭起倉庫和“總督府”,還有心為礦場到港口的運輸作長期盤算,這可有違鍾老爺的秉性,他從來都是望著眼前利的但想及有了水泥軌道,每年百萬斤乃至多的銅就能快地離岸上船,運到國中變成銀票火熱的前程也讓他開始把這裡當作了自己家鄉一般經營

恍惚間,鐘上位有了時光倒流,回到廣東韶州英德老家的感覺可接著又一哆嗦,趕緊打量左右,沒有賴一品,沒有楊春,也不見劉婆子、關風生、田大由甚至還不是皇帝的李四,這才鬆了口氣拍著胸脯,散去的笑容重回到臉上

鐘上位這笑容再持續了十來天,終於開始變得僵硬

早已過了預定的時間可王之彥還沒回來,不得不讓鐘上位隱隱生出畏懼大海無情,如果真是船翻人亡了,那該怎麼辦?不說個人之間的情誼,王之彥連著大人物梁博儔,他要是沒了,珊瑚州的未來還真要出問題而如果隨船損失了大批人手和物資,那就是生意還沒開張,就已虧掉了老本

而李順的情況也不妙,像是有敗血症的跡象郎中用盡了藥物,還是沒有起色

時間就像是珊瑚州外海的海潮,滿是希望的碧藍中多出來一抹陰沉的黑褐色

八月二日,這抹黑褐色又猛然添上猩紅的一筆,將鐘上位臉上的笑意盡數抹去

礦井深入地下不過十丈,就遭遇了塌方二十來名礦工被埋在深處

“救人救人——”

鐘上位扯著尖嗓子高聲呼喊,這才讓礦場眾人如夢初醒鍾老爺當然得救人,這些礦工已經熟悉了礦脈,就是未來管理大批礦工的柱頭,少掉一個都是肉痛啊

當然,他心中藏著隱憂,儘管鑲頭信誓旦旦地保證,塌方可能是礦脈驟然改了走向,但鍾老爺熟悉礦業,知道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所謂的“礦脈”,其實就這麼多了……

不趕緊掘開塌方處,確認礦脈沒斷,他怎麼能安心呢?

鐘聲急響,這是出了大事,緊急召集的訊號港口是亂成一團,農莊裡也人心浮動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馬車急馳而來,鏢師胡喜招呼著農人:“礦上塌了,正需要人手,男人都去搭一把”

正在給宅地挖溝的徐福二話不說,扛起鋤頭就要走,徐王氏卻拉住了,使勁搖頭:“萬一出了什麼事……”

徐福跺腳:“礦沒了,咱們還能在這待著麼?”

除了少數人如徐王氏那般盤算,大多數人都跟徐福一個念頭,趕著馬車,甚至步行,都朝礦場奔去

花了一天多功夫,終於掘通了塌方處,扶出來十個人,抬出來十二具屍體,那一刻,鐘上位的臉色比死者的面孔都要青黑

而當他帶著鑲嵌頭,不計危險地深入礦道深處時,臉上的青黑幾乎要如膿血一般綻裂而出

礦脈……沒了……,堅硬的礦石變作了層層沙土,這就是塌方的原因

“還沒斷,是夾層礦,再挖下去也許還有礦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