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門此時不是要道,大多數人都走永定門,但也絕不是荒僻小徑,平日來來往往都是走卒商販。

九月二十七日這一天,來往這條路的行人們大開眼界。

上午時分,先是大群馬隊自廣寧門而來,封路清場,兵丁多是蒙人裝扮,接著大旗升起,“威遠大將軍,平郡王”的字號很遠就能看清。行人們散到左右幾里外的土坡,袖手當起了看客。

馬隊近萬,步卒也有好幾千,背靠六里橋,開始挖溝掘壕。

臨近中午,溝壕還沒顯出輪廓,南面就煙塵大作,沒多時,以步卒為主的另一軍開了過來。旌旗招展,步伐齊整,氣勢不凡。

大戰將至!行人們卻沒什麼慌亂,三阿哥搶了龍椅,四阿哥在忠臣的掩護下逃到天津,現在是帶著勤王大軍來討伐三阿哥了。

北京城周圍的民人們早就料到有這一戰。只是沒料到戰場會在六里橋,自己還能壁上觀。不少人掏出已經氾濫到民間的望遠鏡,開始觀察南面來軍。

對這些民人來說,三阿哥是壞皇帝,他倒行逆施,重新舉起了滿人天下的旗幟,帶著一幫“惡滿”胡作非為,圈地、搶人、編旗,就像是八十多年前剛入關那會的滿人。即便在民人心目中篡位弒父,血肉相殘的雍正皇帝,都沒這麼壞。畢竟雍正皇帝的力氣沒施在小民身上。而跟更早的康熙爺就更沒法比了,康熙爺……聖明啊。還能讓小民們有活路,眼下這光緒皇帝,就根本不讓人過日子。

既然如此,被三阿哥搶了皇位的四阿哥,肯定就是好皇帝了,不僅能讓人繼續過日子。說不定還能平了南面的反賊……瞧。四阿哥的勤王軍陣型嚴整。面對人馬眾多的敵人,卻一點也不慌亂。

兩軍相隔兩三里,各自排開大陣,遙遙相對。看著“勤王軍”那單薄的條條長蛇陣,行人們都暗自發急。而一門門火炮從勤王軍佇列中推出,朝著“皇軍”轟擊時,又都跳腳拍掌歡呼。

“是雍正爺的火器軍!那號褂我熟悉,當初西山大營出北京的時候,我還夾道歡送過。”

“西山大營……不是已經滅在江西了嗎?”

“你就不知道了吧。年大帥接出來了!直接拉到了北面。替四阿哥勤王來了!”

“那麼快?從江西到北京。怎麼也要三五個月吧。”

“反正你就是不懂,眼前這勤王軍。反正就是西山大營的火器軍!”

民人們談論著勤王軍的來歷,雖然光緒皇帝手裡也有西山大營,但民人不辨細節,都著落在了西山大營火器軍身上。

“皇軍”急急而來,沒什麼炮,不一會厚厚大陣就被轟得亂成一團。眼見陣勢要崩潰,牛角號聲不斷,馬隊如潮,划著弧線,湧向勤王軍橫陣側翼。

民人們都不懂兵,眼見戰場被馬隊帶起的塵霧遮住,心頭都往下沉,完了,滿蒙騎射,天下無敵……

炮聲如雷,槍聲如雨,不多時,戰馬嘶鳴不斷,人聲呼號沖天。

隔著好幾裡,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塵霧升騰,可民人們依舊看得心神搖曳,這就是戰爭啊……

正在感慨,嗖嗖冷響,好幾個民人莫名其妙地僕在地上,翻騰著慘叫,直到血水橫流,其他人才醒悟過來,槍子!中了槍子了!

哪裡來的槍子!?隔著戰場幾里遠呢?

這就是戰爭,線膛槍的流彈可不認人的,民人們一鬨而散,再不敢在高處旁觀。

還有旁觀的就沒這麼自由了,在“勤王軍”的後方,還有好幾千人馬,號褂混雜,隊形紊亂,個個都神色驚惶。

“不能敗啊,敗下來就輪到咱們了……”

塘沽總兵鄂善高踞馬上,望遠鏡一直粘在眼圈,似乎自己的目光能透過這玩意將塵霧驅散,好看清楚前方的戰況。

“真是遺憾,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