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即坐在屋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聲調平和而又滿面笑容地對眾人說:“英雄你們也見到了,都回去上班吧,我跟田先生單獨聊兩句。”

隨著眾人在紛紛的寒暄中退出屋子,田之雄的精神高度警覺起來,以至身體變得有些僵硬。他心裡預感到,重大的考驗就在眼前。他的思緒在電光火石之間甚至想到了他的師父。

出乎預料,沈嶽並沒有跟他談什麼嚴肅的話題,除了簡單問了問他和莫之英的脫逃過程,大部分時間都在與田之雄拉家常。問的問題也都是諸如:老家在哪兒?家裡還有什麼人?有什麼業餘愛好?平時喜歡看什麼書?飲食上有沒有忌口?等等。而且語調不緊不慢,態度也誠懇可親,彷彿一個久別重逢的大哥噓寒問暖,沒有一絲一毫的虛情假意。談到相同的愛好或共同讀過的一本書,甚至會高興地拍拍田之雄的手背。

田之雄坐在床沿,幾乎與沈之嶽促膝而談,態度略顯謙恭和緊張一一作答。一開始還在字斟句酌著說出的每一句話,到後來逐漸放鬆下來,心裡對沈嶽有了幾分好感。直到沈之嶽漫不經心地訴苦說做情報工作責任重,壓力大,收入少,牽累家人,還笑嘻嘻地彷彿不經意問田之雄有沒有去北京進過修時,他才驀然一驚,恍然覺察到沈嶽可能是他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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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和諧的氣氛中聊了一個多小時。沈嶽坐在回局裡的車上,回想著與田之雄的談話過程和細節,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他內心裡對這個剛從共方跑過來的年輕人評價很高,思維敏捷,應對得當,談話過程中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漏洞,除了一開始略顯緊張外,可以說這個田之雄表現得很完美。可是,太完美了也許就意味著問題。他決定改變審查的方式。

沈嶽對坐在駕駛副座上的秘書說道:“回局裡你馬上辦兩件事:一個是讓那個香港站的莫之英下午到辦公室見我;再一個問一下葉局長,給田之雄的嘉獎儀式什麼時候舉辦?有誰參加?誰主持?會後要不要舉辦新聞釋出會?”

張秘書:“是!那個田佩瑜要不要召見?”

沈之嶽:“不用!”

午飯前,莫之英得到齊科長通知,下午沈嶽副局長要召見他。一時間,緊張、興奮又夾雜著些許擔心害怕的情緒籠罩著他,連午飯都吃得無滋無味。

上午沈副局長來看田之雄,他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沈副局長。沈嶽是兩年前從調查局副局長任上調任情報局的,而他常駐香港,極少回臺北局本部,因此從未謀面。可這並不妨礙莫之英常常從同僚的嘴裡聽到沈嶽的傳奇故事,尤其是他平易近人、禮賢下士的作風幾乎是有口皆碑。

沈副局長上午與田之雄單獨聊了好一陣子後,沒有再見任何人就匆忙回局裡了。他心一直提著,唯恐田之雄應答時有什麼疏漏,那樣的話,也許會給阿雄和他帶來無妄之災。

吃飯前,他看見田之雄泰然自若的樣子,放下了一大半心。當齊科長通知他下午去局裡面見沈副局長時,他的心又莫名忐忑而興奮起來。興奮是因為他認為局裡一定會為他成功策反田之雄的事蹟予以嘉獎,不出意料的話,晉升中校應該是理所應當的;緊張則是因為預想中的審查也許從此開始,進了大門能否再順順利利地邁出來,他心裡沒有十分的把握。

吃過午飯,莫之英特意翻出一件白襯衣換上,又用涼水好好洗了洗臉,梳了梳頭,他知道沈副局長很注意屬下的儀容儀態。

當他走過小操場,看見院子門口已停著兩輛吉普車,齊科長正坐在頭一輛車的副座上向他招呼,後一輛車則坐滿了憲兵。莫之英拉開車門,卻見田之雄已坐在後座上。

齊科長說道:“您二位下午分別晉見葉局座和沈局座,正好一塊兒。”隨即向隨扈的後車揮了揮手。車子開動了,齊科長熱情地介紹著臺北的天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