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1965年5月15日

香港

自從神斧行動失敗以後,情報局大大減少了對大陸的騷擾,香港站的工作也顯得輕鬆了許多。陳明遠一走都快半年了,上級沒有再給他新的指令或任務,田之雄的生活變得平常又無趣。他每天去站裡呆半天,沒事時,常跑到一樓的電料行研究起各種電器、電料,有時還幫著訂貨、出貨,跟下面的弟兄混得爛熟。本來是作為掩護門面的“田氏電料行”,生意竟做得有聲有色起來,劉站長索性給他印了疊副經理的名片,出外打交道也方便些,畢竟能為站裡掙點錢大家都高興。

阿秀的又一部新片上映了,演的是個性格潑辣,身手不凡的女俠,與阿秀本來的氣質完全不符,反響遠不如《梁祝》,只是越來越忙,半年下來兩人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使見上一面,共同語言也少多了。

這天,他辦完事從外面回來,路過街角的報攤,他習慣性地瀏覽了一下當天報紙的大標題,一份親臺報紙的頭版通欄大標題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廖武毅昨返臺自首 非法組織土崩瓦解”。他驀地想起莫之英路經香港時跟他說的話,急忙掏出零錢買下報紙,一口氣讀完了那篇報道,真正明白了莫之英所說的“在日本工作”,“很快就有好訊息傳來”的含義。

他把報紙捲成一卷,邊往站裡走,邊用報紙卷有節奏地敲擊著右腿,打心眼裡為莫之英感到高興。

這時,一個“港仔”打扮的年輕人快步靠近他,他警覺地看了一眼,那個“港仔”卻操著一口標準的“國語”對他說道:“是羅先生嗎?”

“你是誰?”

那年輕人又說:“有人要見你,請跟我走。”

田之雄停下腳步望著對方,心裡急劇地思索著對方的身份,對方的身份只有三種可能,要麼是臺灣方面的人,要麼是自己人,要麼是香港的黑社會分子。可如果是情報局的人,可是他們為什麼不到站裡找他?如果是組織上派來的人,絕不會採取這種在大街上攔截的魯莽方式,更不會到香港站附近來約見他。看打扮他懷疑是幫會的人,警惕地說:“我不認識你。”

那年輕人輕聲一笑:“羅先生,我沒有惡意,等見了面你就知道了。喏,就在前面。”說著,指指前面不遠處路旁停著的一輛別克轎車。

田之雄迅速地打量了年輕人,身上不像帶有武器的樣子,手也沒有揣兜裡,臉上並沒有脅迫的表情,反而十分恭敬。他心定了定,隨年輕人向別克車走去。

年輕人走近車子,輕輕敲了敲車後窗。後窗往下降了條縫,年輕人低聲說道:“他來了。”順手拉開了車門,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田之雄低下頭向車裡望去,後座上一個敦敦實實、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衝他微笑。

“請上車,羅先生。”

程民康!自從去年在沙老闆的宴會上見過他後,中六組的人曾幾次打電話來,說特派員想請他吃飯,他都以各種藉口推了。一則,那時他剛受到組織上的批評,認為他太活躍,要求他收斂鋒芒,長期隱蔽;二則,中二組與中六組業務重疊,爭鬥不已,劉楚源就是中二組駐港的組長,對他一向欣賞,他可不想給人以吃裡扒外的印象。沒想到程民康屈尊主動上門來請。

田之雄上了車子,程民康握著他的手,很和藹地說:“羅組長很忙,我只好冒昧登門了。”

田之雄急忙說:“程特派員千萬別這麼說,您是領導,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您給我們劉站長打個電話就成了,哪敢勞您大駕。”顯然他聽出了話裡的機鋒,便在恭順的話語中回了句嘴,暗示對方可以走正常程式。

程民康不以為忤,拍了拍田之雄的肩頭:“一會兒吃飯時慢慢談。”他瞥了一眼田之雄手裡的報紙,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