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興奮地注視著他奮力而嫻熟的泳姿,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拿起攝影機拍攝遠處時隱時現的人頭。她笑著,叫著:“阿雄哥,別遊太遠了!”

瘋夠了,玩累了,兩人坐在岸邊的礁石上靜靜地坐著,曬著被海水溼透的衣褲,痴迷地望著海天一色的美景。阿秀嚮往地說:“這裡多美啊,以後等我賺了錢,就在這裡修所房子,這樣我們每天都能看到這幅美景了。”說罷,嬌俏地看了並肩坐著的田之雄一眼。

田之雄打趣道:“我記得上次在臺灣淡水看日落時,你也這麼說過。到處蓋房子你住得過來嗎?再說,你成了大明星後,好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阿秀嘟起嘴撒嬌似地說:“我才不想當什麼明星呢,我就想拍完電影掙到了錢,在鄉下蓋間有花園的房子,再生三個孩子,最好老大、老二是男孩,最小的是女兒,每天我做好飯,就到開滿花朵的院子裡喊:老大、老二、老三,回家吃飯了……。”

田之雄被她美好的憧憬和形象的描述逗得哈哈大笑,內心被深深地觸動。他已經決定至少今天不向阿秀說出他準備了好久的話,他實在不忍心在這幸福的一天裡,讓阿秀失望傷心。反正他和阿秀還都年輕,也許隨著形勢的變化和時間的流逝,那條鴻溝就會慢慢消失;也許有一天,任務結束了,他可以帶著阿秀回到大陸去實現夢想呢。

“阿雄哥,原先我做夢都想拍電影,又能掙錢,又能實現自己的表演夢想,可真成了明星才知道,一點都不快樂,又要被人欺負,受人白眼,又要忍受報紙上的流言蜚語,還要辛辛苦苦給老闆當搖錢樹,煩都煩死了,還不如以前平平淡淡的生活呢。人家都叫我‘小林黛’,林黛又有錢,又漂亮,家世又那麼好,我怎麼能比?可林黛最後還不是……,唉,阿雄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吶?”阿秀黑漆漆的眼珠盯著田之雄。

田之雄沉吟了一會兒說:“其實這就是生活,阿秀,不光是演電影,做哪行哪業都是這樣,有機會也有挑戰,有榮耀就有失落,只不過娛樂圈是個名利場,五光十色,名利雙收,更容易讓人喪失初心。你懵懵懂懂踏入電影界便一鳴驚人,獲得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成就,自然有各色人等心生嫉妒,看你不順眼。其實,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每個人的人生都像這大海,有漲潮也有落潮,有平靜也有波濤,只要你記住,你永遠都是賣魚蛋粉陳伯的女兒,內心就會像眼前的海一樣平靜。”

阿秀深深點了點頭,她看著田之雄被夕陽勾勒出的線條硬朗的臉龐輪廓,很想問一個縈繞在心很久的問題,他說他只是一家電料行的生意人,為什麼卻有本事調動香港最大的黑社會社團?可她又擔心這嚴肅的話題會破壞掉這難得的幸福時光,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日頭慢慢西落,潮水慢慢漲起來,海面上浮光鑠金,像油畫一樣。田之雄站起身,拉起阿秀:“太陽下山了,快到跟船家約好的時間了,我們該回去了。”

兩人漫步回到西港,坐上送他們來的小木船。

小船伴著咿咿呀呀的搖櫓聲起航了,阿秀挽著田之雄坐在船老大對面,意猶未盡地說:“阿雄哥,你知道嗎?今天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田之雄逗她道:“那之前最高興的是哪一天呢?”

“那是我小時候,爸爸的朋友郭伯伯住在我們家,他帶我平生第一次去了遊樂場,還買了好幾本小人書給我。”

提到郭曼國,田之雄心裡一沉,短暫的幸福感轉瞬即逝,上了岸,又要打醒精神戴上面具去與敵人周旋了。

阿秀還在咕咕噥噥地說著什麼,不一會兒,頭就耷拉到田之雄的肩頭上,在起伏的海浪和單調的搖櫓聲共同催眠中睡著了,滿足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

搖櫓的老伯望著沉浸在幸福中的一對,笑著對田之雄說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