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良知(第1/6頁)
章節報錯
《一:暴雨警報》
阿婆掀開竹簾時,第七根火柴正好在我手裡折斷。
“羊呢?”
她枯枝般的手掐進我胳膊,指甲縫裡還沾著剁豬草的綠汁。
三天了,我還是會被這種真實的疼痛驚醒
——這不是VR遊戲艙,我是韭菜花,父母在東莞打工的十二歲留守兒童。
我數著陶罐裡發芽的土豆:
“在後山崖吃草。”
“要變天!”
她突然弓腰咳嗽,泛黃的診斷書從補丁摞補丁的袖口滑出來。
我撿起那張皺巴巴的紙,塵肺病三期的紅章刺得眼皮一跳,日期是四天前。
“我去趕羊。”
我抓起斗笠往外走。
“站住!”
她乾癟的手像鐵鉗扣住我手腕,
“去年春貴媳婦...”
“她採毒蘑菇死了。”
我掰開她關節腫大的手指,
“但羊群是我的學費。”
雨點砸在臉上時,頭羊正往斷崖衝。
我扯著嗓子喊:
“黑角!回來!”
這是父親影片時隔著螢幕給頭羊起的名字。
母羊突然剎住蹄子,暴雨中傳來幼崽微弱的咩叫。
“你倒是聽他的話。”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數著羊屁股上的紅漆編號。
二十一,這個數字讓我胃部抽搐
——上週生物課剛學過,超過二十頭的畜群最容易引發泥石流。
---
“你咋知道羊齒蕨有毒?”
阿婆的火鉗在藥罐裡攪出漩渦,綠色汁液咕嘟冒泡。
我盯著她往豁口陶碗裡舀湯藥:
“林老師教的。”
瓷碗重重磕在朽木桌上:
“那城裡丫頭自己都吃野菌中過毒!”
她突然劇烈咳嗽,佝僂的脊背彎成蝦米,
“喝!”
酸腐味衝得我太陽穴直跳。
三天前剛穿越時,就是這碗“強身湯”讓我上吐下瀉。
我把碗推到神龕前:
“會死人的。”
香爐突然被掃落在地,灰燼撲簌簌落在診斷書上。
“咒我死?”
阿婆渾濁的眼珠充血,
“要不是你爹...”
敲門聲救了我。
林老師溼透的雪紡裙貼在身上,懷裡抱著個鐵皮盒:
“韭菜花,縣裡作文比賽...”
“她不去!”
阿婆突然抄起火鉗,
“上次你說帶孩子們看什麼星,結果呢?春貴家丫頭差點摔斷腿!”
林老師後退半步,馬尾辮滴著水:
“這次有獎金...”
“夠買棺材板嗎?”
阿婆的火鉗戳到城姑娘鼻尖前,
“羊群要是淋病了...”
“您咳血了。”
我突然說。
兩人同時僵住,阿婆袖口那抹暗紅在煤油燈下無所遁形。
---
暴雨在半夜撕開屋頂。
我摸黑翻出床底的礦工燈,這是父親留下的唯一物件。
燈光掃過牆壁時,突然照見阿婆蜷在神龕前燒東西。
“蘇漫”兩個字在火盆裡蜷曲成灰,那是我藏在稻草枕裡的廣告公司工牌。
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頸——她發現了。
“花兒。”
阿婆的聲音像生鏽的鋸子,
“來添把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