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暗處,像只華麗的毒蜘蛛。

“奴婢笑那白綾不夠長,”

我舔了舔唇角的血,

“吊不死懷著龍種的人。”

地牢的火把突然爆出火星。

皇后猛地掐住我喉嚨,翡翠戒指上的纏絲瑪瑙硌得生疼:

“你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

那日替她收拾床褥時,暗格裡除卻巫蠱人偶,還有半塊雙魚玉佩

——和皇帝隨身戴著的正好配成一對。原來民間傳聞竟是真的,帝后本是同宗兄妹。

瀕死之際,牢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皇帝明黃衣襬掠過血汙斑斑的地面,他手中竟攥著我當年留給他的草藥香囊,緞面已經被摩挲得發白。

“琰郎...”

我擠出最後一絲氣音,如願看到他瞳孔震顫。

這個七年來無人敢提的乳名,是我從貴妃醉酒後的囈語裡偷來的秘密。

《四》

如今我住在瑤華宮,手腕戴著皇后賞的鎏金鐲。

太醫署送來的安胎藥冒著熱氣,我隨手潑進窗外的毒牡丹叢。

這些吸足人血的妖花,正在月色下舒展漆黑的花瓣。

昨夜皇帝在我頸間呢喃,說要在毒牡丹園裡建座琉璃亭。

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摻在香爐裡的合歡散,早已把他精血餵養成最烈的蠱。

就像他不知道,當年懸崖下那個為他吸出蠱毒的少女,此刻腹中正孕育著真正的孽種。

更鼓敲過三響時,西邊突然騰起火光。

宮人尖叫著“冷宮走水”,我披衣站在廊下,看那烈焰中隱約有人影起舞。

貴妃最愛的《霓裳羽衣曲》順著焦糊味飄來,她到死都不知道,那盆綠牡丹根莖裡埋著的,是她親生父親的指骨。

《五》

皇后賞的鎏金鐲在月光下滲出黑血。

我倚著軟枕看宮女春鶯試毒,銀針插進燕窩盞的瞬間,她耳後突然鼓起蠕動的青筋

——那碗本該餵給我的紅花羹,此刻正在腐蝕她年輕的血肉。

“娘娘...”

春鶯跪地時打翻了燭臺,火舌舔上織金帳幔。

我冷眼看她抓撓喉嚨,直到那層美人皮褪成紫黑色,露出頸間雙魚刺青。

原來傳聞中暗衛營的“陰陽傀”竟是真的,一個身子裝著兩副魂魄。

皇帝闖進來時,我正用金簪挑開春鶯的眼皮。

他腰間玉佩撞在青銅獸爐上,發出空靈的悲鳴。

“愛妃受驚了。”

他攬我入懷的手在顫抖,龍袍下襬沾著冷宮的槐花

——方才他分明是從貴妃焚屍處趕來。

我伏在他心口啜泣,舌尖嚐到血腥氣。

那夜冷宮大火後,太醫院院判暴斃,屍身爬滿胭脂蠱。

如今他心口舊疤滲著黃水,正是蠱蟲甦醒的徵兆。

《六》

毒牡丹開遍瑤華宮那日,我見到了真正的雙魚玉佩。

皇后戴著金絲面罩,將玉佩浸在嬰兒顱骨熬製的燈油裡。

“當年國師用三百童男童女血祭,才保住皇室這樁醜聞。”

她指甲刮過玉面,竟發出嬰兒啼哭。

我突然記起十二歲那年,師父從亂葬崗挖出的連體嬰屍。

他們心口嵌著半塊殘玉,與我此刻手中的玉佩嚴絲合縫。

原來帝后血脈早在百年前便已扭曲,那些夭折的皇子皇女,不過是天道輪迴的祭品。

“想要孩子活命,就喝下這個。”

皇后遞來鎏金酒樽,渾濁酒液裡沉著未成形的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