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璇暫時沒有回答,他按住心口怔怔發呆。

山腳下的屍骸堆中,有未死絕的魔在掙扎,發出最後一擊朝著他撲了過來。阿箬嚇了一跳,瞬間掏出了白玉眼想要凝聚一道結界保護聆璇。

而這個聆璇卻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他在那隻魔物撲來的那瞬間,直接從高處一躍而下,於半空之中掐住了對方的喉嚨。耗盡最後力量凝聚出瀕死一擊的魔物輕而易舉的在他手中粉碎,聆璇落在了山腳的屍海之中。銀光自他指尖流瀉,如水一般霎時間瀰漫在血色之中,那些未死的魔都被驚動,咆哮著要衝殺上來與他拼命,而他們的動作最終都硬生生的凝在了半空,銀色的華光如同冰一般凍封住了他們,即便他身處危險之中,也根本就沒有誰能夠近得了他的身。這就是七千年前聆璇的實力。

銀光流轉,最後竟成了漫天的星河,又或者是冬夜裡的飄雪,眼前這一幕美得讓人震驚,但阿箬很快也就明白了,聆璇這是在畫最後一個法陣,一個能夠徹底封印住罹都的法陣。

非要做到如此嗎?她訥訥的想。她看見聆璇的面容在飛快的發生變化,最後他倒了下去,群魔的呼號隨著他的倒下而終結,罹都安靜極了,安靜到阿箬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她踉踉蹌蹌的從巨獸的屍骨上爬下,走到了聆璇的身邊。理智告訴她,她應當和這個聆璇保持距離,可是她的動作卻比思想更快,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將將聆璇抱在了懷中。

而聆璇也沒有反抗,在看了一眼阿箬之後,將頭埋進了她的懷中。

「為什麼要封印罹都?因為想讓人族長久的繁衍下去。為什麼要看著人族繁衍?因為,人這一族若是不存在了,我存在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聆璇是人造之物,最初的他是供世人拜祭的荒神雕像。有了靈識之後,他開始反抗這樣的命運,拒絕再被視作荒神的象徵,而希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身份。為此他與荒神打了個賭,賭他才是被人類所需要的。

那個賭約他輸了。

在按照荒神的約定剜出雙目之後,他坐在雲月燈居住的太陰宮的屋脊發了很久的呆。風將上洛城的歡笑悲哭送到他的耳邊,然而他感受到的卻是無邊的寂寥。

他心裡缺少了一些東西。所以即便他的實力已經強橫到足以與大部分的神魔匹敵,仍然不能成為真正的「神」,更別說取代荒神。

那要如何找到他所缺失的東西呢?雲月燈告訴他,他既然是被人所創造出來的,那麼他多缺少的,自然要從人中間找。他的大道在芸芸眾生之中。

那麼,他缺失的究竟是什麼呢?這個問題他也想過。

也許,缺失的是愛人之心吧——雲月燈是這樣回答的。

可是,他怎麼會不愛人呢?他是被人創造出來的,天生就對人親近。

然而雲月燈卻告訴他。這份親近並不是愛,只是一種出於本能的依賴。什麼是對眾生的愛,如何愛眾生,這個答案荒神在轉世為聖武帝的時候已經找到了,所以這就是荒神能夠贏過他的原因。

失去了雙眼的聆璇在太陰宮與同樣沒有眼睛的雲月燈論道七日,七日之後,他被雲月燈所說服,踏上了前往罹都的路。

「其實能不能成神我都無所謂。」靠在阿箬懷裡的這個聆璇悶悶的回答,「我已經不想取代荒神了,只是——我想要知道那個答案。」

他抬起頭與阿箬對視,沒有瞳仁的眼睛清澈的倒映著阿箬的臉,「你是人,你能告訴我如何愛人麼?」

阿箬並不意外他會提這個問題,但她也沒有想好該怎樣回答。沉吟片刻後,她只能給出這樣一個回答,「如果我是你,那我就沒事多走走多逛逛,無聊的話就收個徒弟,太無聊的話就去睡一覺——道不可強求,順心隨意幾顆。反正你有漫長的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