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平日裡所見到的寧無玷就是一副醉醺醺昏沉沉的爛泥模樣,此刻見他這樣輕易的就被自己師父折辱,並不意外,但失望總免不了的。這人口口聲聲告訴他,樂和要殺她,祁峰很安全,但是就目前這個情況來看,祁峰一點也不安全。

「你帶著一個凡人進入我劍宗的藏書閣,是要叛變宗門麼?」樂和真人俯瞰著地上狼狽不堪的弟子,沒有用傳音入密的法術,而是開口面無表情的質問。從他的聲音中阿箬聽不出多少憤怒,然而多年來慣於察言觀色,她能夠分辨出樂和真人冰冷目光中的失落。

「我是為了師父好。」寧無玷半睜著惺忪的眼睛,叫人分不清他究竟是醉是醒。

「你將我宗門隱秘之事展露於外人面前,還振振有詞,你——」

「什麼宗門隱秘?她不過是一介凡人,我宗門的事情她能看到多少?」寧無玷臉貼著地上冰冷的玉石轉,卻比站著的樂和真人更為傲氣,「她能看到的,不過是五百年前祁峰留下的凡書,是你的陰私之事——」

一道雷火劈下,是樂和真人在盛怒之下對寧無玷再度出手。

他似乎用秘法又對自己的首徒說了什麼,但這一次阿箬沒能聽見。

寧無玷倒是大大方方開口,「師父,你心魔已深——」

那是阿箬第一次聽到「心魔」這個詞,彼時的她還無法理解這個詞意味著什麼。她沒有時間去仔細琢磨寧無玷著半句話的涵義,師徒之間的戰鬥一眨眼便爆發在了她的眼前。

也不知道到底是師父難以忍受徒弟的忤逆而決定出手清理門戶,還是做徒弟的受師父欺凌太久終於奮起反抗,反正這兩個身懷仙法的人在她面前打了起來。

她……她當然沒有猶豫,趁著這二人鬥法,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不跑她還能做什麼,留下來幫寧無玷?

修士鬥法的門道阿箬看不大懂,就只見到漫天火光電光亂飛、疾風夾雜閃電、地動山搖、乾坤變色——她逃命時尚且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不小心飛來砸來的什麼東西要了她的命。

不過她也沒能成功逃命,跑出藏經閣抬頭見到了傍晚時分的太陽的那一刻,曾經束縛過寧無玷的鮫紗帳宛如有生命的蟒蛇一般跟著她一起躥了出來,眼看就要裹住她的腰,阿箬趕緊靈活的往地上一倒,躲開了撲來的鮫紗,緊接著順著並不算陡峭的山坡往下滾,這樣雖說狼狽還很容易受傷,但總比被用兩條腿跑來得要快。

但強勁有力的大風自身後掀起,阿箬看見漫天飛沙走石,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被大風裹挾,在風暴中徒勞掙扎宛如溺水之人。

而後又一隻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在暴風的中心,她與面色鐵青的樂和真人對視。

「一介凡人……膽敢如此無禮。」少年模樣的劍宗掌門冷厲開口,他看向阿箬的眼神很複雜,既彷彿是俯瞰螻蟻時的輕蔑,又摻雜著似是見到了仇人一般的憤恨不甘。

阿箬沒心思去計較對方複雜的愛恨,只是用盡了力氣去掰對方的手指。見識過修士飛天入地的能耐後,她也清楚樂和想要殺她完全就是抬一下手指的事情,根本不用像現在這樣麻煩。他這樣掐著她脖子只能說明兩件事,一是他大概還沒下定決心殺她,二是他可能是氣昏了頭要親自動手才比較解氣。

阿箬掰不開樂和真人看似纖細的手指,窒息的痛苦讓她幾乎就要失去意識。也不知道寧無玷現在怎麼樣了,公孫道長說他修為不高,看樣子是真的。不過,他再怎麼悽慘,也不至於真的就被自己的師父給殺了……阿箬恍惚間想起了這些,她抬頭看著黃昏時分刺眼的夕陽,下意識的用最後的力氣拍打著樂和真人如鐵石一般的胳膊。

她還在等待最後一絲希望,這份希望近乎於孤注一擲的豪賭。

從小到大阿箬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