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箬一樣,他在曈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懼。這真是種新奇的體驗, 聆璇自誕生起部分情感就是缺失的, 他因信徒的虔誠而有了意識, 曾在高處俯瞰著眾生的喜怒哀樂,前來叩拜他的人滿臉憂色,於是他便學會了蹙眉;叩拜他的人喜氣洋洋, 他便學會了微笑;叩拜他的人滿懷怨懟,他便學會了憤怒。

但太複雜的感情他卻是體會不到的, 比如說恐懼, 七千年前來救沒有誰教過他什麼是恐懼,直到現在, 他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不安,如果他胸腔中真的有心臟的話, 那麼那顆心臟此時一定是在狂跳。

而這份恐懼其實是阿箬帶給他的。他在抱著阿箬第一時間逃離高塔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用的是質問的語氣,不同於過去的散漫淡然,這是聆璇第一次疾言厲色。

阿箬愣愣的看著他, 直到這時她都覺得眼前發生的事情不真實,用力的咬了下舌尖平復了心情之後,她用最簡短的語句告訴了聆璇她之前的遭遇,「我被鬼蛛娘挾持了,而在鬼蛛娘那裡,我見到了七千年前雲月燈的記憶,從雲月燈的記憶中我得知了我短壽的理由,以及破解這般命格的方式。而且我猜測你也在曈這裡,可能有危險,所以……我就來了。」

聆璇稍稍舒展了眉頭,他本就不是多麼嚴厲的性格,因她最後那句話,淡淡的喜悅在這時瀰漫於他心間。

「你呀……那你有想過萬一我沒能及時的醒過來,你該怎麼辦?」說到這裡他卻又頓住,輕輕的抿了抿唇,「不過,我總會醒來的……為了你。」

世上的凡人千千萬萬,縱然他對凡人有著本能的親近之感,也不至於將每一個都放在心上。阿箬是芸芸眾生之中於他而言最特殊的那一個。特殊在她是他從定繇湖底醒後見到的第一個凡人,特殊在他們一起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阿箬和七千年前他的弟子有些相似,那時候他出於無聊收下了這麼一個徒弟,當時也並沒有想著要教這個徒弟多大的本事,只是想著——雲月燈讓他從眾生之中證道,而眾生既然被稱之為「眾生」,其數目龐大有如河灘砂礫,他怎麼知道究竟哪一個才能給他啟發讓他頓悟呢?

不過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萬事總得有個開頭。於是他聽從了某人的建議,決定先收個徒弟。

在他觀察中,人與人建立羈絆,要麼是靠親情,要麼是靠友情,要麼是靠愛情,後兩種感情太複雜,被他直接否決,親情的話……他一尊玉石雕既沒有兄弟姊妹,更沒有父母先祖,難道要想辦法去生個孩子建立所謂的親情麼?可是他生下來的孩子,必然就不是凡人了,想來想去,只有收徒最為便捷有效。

但其實他對雲墟並沒有多深厚的感情,仔細想想,如果雲墟處於危險之中他也會想方設法去救他——早年雲墟惹出的禍事那麼多,他還不是一樁樁一件件擺平了?可那僅僅只是出於做師父的義務而已。聆璇不懂什麼是師徒情,所以對待徒弟的態度完全只靠模仿旁人。那時候神魔之戰才結束沒多久,由於雲月燈帶著人族倒向了神族的緣故,有不少的神懷著對人的親切,收攬了部分有天資的人類做徒弟,教他們闢穀、使他們斷情、讓他們將天地中的靈氣引入四肢百骸灌溉筋脈,最終一步步的修煉成足以與神比肩的「仙」。

那些便是如今所謂的修士,神魔之戰結束之後的那幾百年,也正是不少仙門草創的時間。

……一不小心思維發散太過了。聆璇扯回自己的思緒。他抱著阿箬落在了地上,但並沒有馬上鬆開。被他破開的高塔翻湧起滾滾的煙塵,重傷的曈果然如之前很多次那樣重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朝著他們走近。

這個女人心裡在想什麼沒人知道,被她追上後會發生什麼更沒人知道。聆璇拂袖設下了一道禁制暫時阻攔住了她的腳步,帶著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