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意你們死。」阿箬說:「可是……」她皺了下眉頭,「我記得從前就有誰和我說過,罹都之內的群魔一旦湧入人間,必然會掀起一場浩劫。從前罹都是有聆璇留下的法陣困住那些邪魔,現在法陣已經被破壞,那麼,就只剩下罹都之外那一重疑似天衢閣主設下的結界能夠囚住邪魔了。如果那重結界被毀,魔就會重現人間。」

阿箬這番話說出口後,一時間靜默無聲。方才情緒激動的修士們沒有一個反駁她,因為她說的確是事實。

「可是為了眾生,我們就活該去死麼?」漫長的沉默之後,有人用一聲嘶吼打破了這沉默,「我八歲拜入唳山遠清長老門下,三十歲築基、百歲結丹、三百歲元嬰大成,從此之後雲遊四方行俠仗義,我一生斬妖除魔無數,走過不知多少村寨,救下了不知多少無辜黎民,可為何這個時候我卻要去死!」

其餘的修士默然無言,但眼神都和這人是一樣的。他們都曾是正道的弟子,也都做過救世濟民之事。如今要他們為了蒼生的安危死在這罹都之中,這未免太殘忍了些。

阿箬和銀髮聆璇離開的時候,他們沒有阻攔,只是癱倒在罹都粗糲的砂石地上,呆呆的仰望著漆黑無光的天穹。

「你說,有沒有辦法既能救得蒼生,又能救得他們?」阿箬在尋找風九煙的路上心煩意亂,於是開口向銀髮聆璇問道。

「你現在連你自己都救不了,還是少操心別人的事了。」銀髮聆璇毫不客氣的說道。

時間緊迫,他也顧不得靈力的損耗了,直接抱起阿箬穿行在罹都的雲層之中。風九煙的確是唯一有可能幫助他們離開這裡的人,但不知道風九煙可以不可以幫助別人一起離開。如果罹都剩下的修士都可以透過風九煙的根莖從罹都出去,倒也沒必要再去破壞罹都之外的結界了。

可這份幻想太美好了些,當初送走阿箬一個人就消耗了風九煙不少的靈力,如果要讓風九煙將罹都所有的人都送走,那簡直是要他的命。

而且最最可怕的的一點是——就算所有人都走了,風九煙也是走不了的那一個。他是樹妖,他的根莖深埋於地底,與這片土地相互依存,滄山祈峰若是毀了,他也會一塊枯萎。

所以不管怎樣安排,都有人要犧牲。

「我忽然有些懂你的感受了。」阿箬埋在銀髮聆璇懷中,悶悶的說道。

銀髮聆璇收緊抱住她的手臂,什麼話也沒說。

「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很愧疚吧。」

「還好。我和他本就是一體,一個吞食了另一個,其實也不會有太多的感傷。那時候月長明快死了,她被逼到了窮途末路,我們兩個沒辦法從天衢閣主手底下護住他,於是他和我商量說,要我乾脆吃了他。他說如果他被吃掉了,他的靈力到了我身上,我應該就能帶著月長明一塊離開上洛了。於是我就吃了他——可是我吃了他,也還是沒能勝過天衢閣主。月長明還是死了。他的犧牲,毫無意義。」

「但他在死去的時候,至少不會後悔。」阿箬安慰他,「倒是你,你還活著,所以要背負更大的責任。」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銀髮聆璇問道。

阿箬一愣。

然後她說:「我可能會去做那個犧牲自己的人。」

這話是她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她當時完全沒有思考過,只是本能的覺得,這就是適合她的路。

就在這時血色的塵埃忽然在他們面前瀰漫,毫無徵兆,只一瞬間便擴散開來充斥了這片天空。

是方才那隻與修士交戰的魔去而復返,他沒有去找那些重創他的修士算帳,卻是找上了阿箬他們。他在血色塵霧之中撲出,猛地撞向了銀髮聆璇。

猝然的襲擊讓銀髮聆璇鬆開了阿箬,阿箬從高空中墜落,銀髮聆璇